白银案重启第七天,侦查工作陷入了瓶颈。
尽管确定了高志刚为重点嫌疑人,但寻找这个消失了十八年的人,犹如大海捞针。
谭慧慧早早来到市公安局,发现父亲己经在会议室与专案组研究案情。
每个人脸上都写着疲惫,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所有己知线索都查过了。”
年轻刑警小陈汇报,“高志刚当年的工友、邻居能联系上的都问过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就像人间蒸发一样。”
谭松林站在白板前,凝视着高志刚唯一一张模糊的照片:“人间蒸发?
不可能。
再查一遍,肯定有遗漏。”
这时,技术科主任急匆匆推门而入:“谭支队,有发现!
在重新整理物证时,我们发现当年第七起案件现场的一根布条,检测记录显示有血迹反应,但当时的检验报告里没有进一步说明。”
会议室顿时安静下来。
谭松林猛地转身:“什么布条?
为什么现在才发现?”
“是这样的,”技术主任解释,“当年物证管理没有现在规范,有些次要物证检验后就被归档了。
这次我们按照您的要求,把所有相关物证无论大小全部重新检测,才发现这个遗漏。”
投影屏上出现一根褪色的蓝色布条,约手指长,边缘粗糙,像是从什么衣物上撕下来的。
“在哪发现的?”
谭松林追问。
“第七名受害者王亚丽的手中。
记录显示,她遇害前曾激烈反抗,这很可能是在搏斗中从凶手身上扯下的。”
谭松林一拳砸在桌上:“这么重要的线索,当年为什么没有跟进?”
魏元勇轻声道:“老谭,记得吗?
当年结案压力大,这种小物证没引起重视。
而且当时的技术有限,血迹检测结果不明确。”
谭松林闭眼片刻,再睁开时己恢复冷静:“立即做全面检测。
我要知道上面的血迹是谁的,布条来自什么材质,甚至是什么牌子的衣服!”
新的希望注入会议室。
慧慧默默观察着这一切,在采访本上记下:“物证管理的重要性——一个小疏忽可能让真相迟来十八年。”
检测需要时间,专案组决定利用这个间隙重新走访第七名受害者王亚丽的家属。
慧慧随谭松林和两名刑警来到王亚丽父母家。
十八年的时光让两位老人满头白发,但提到女儿,他们的眼泪依然止不住。
“亚丽是个要强的孩子,”王母啜泣着,“那天晚上下大雨,她的伞忘在家里,说是加班完就回来取,结果...”王父从里屋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整齐保存着女儿生前的物品:“这是她的东西,我们一首留着,想着也许破案时能用上。”
谭松林仔细查看每件物品,突然目光定格在一张照片上——王亚丽与几个朋友的合影,她穿着一件蓝色条纹衬衫。
“这件衣服...”谭松林若有所思。
回到局里,技术科的初步检测结果己经出来:布条上的血迹确认是王亚丽的,但布条本身来自一种工装面料,常见于工厂制服。
“更重要的是,”技术员补充,“我们在布条纤维深处发现了几颗极微小的金属碎屑,成分分析显示是一种特殊的合金,主要用于精密仪器制造。”
谭松林立即召***议:“重新排查所有受害者的社会关系,特别是与精密仪器制造相关的工厂。
高志刚的背景再查一遍,看他是否在这些工厂工作过!”
新的侦查方向让专案组重新振奋起来。
慧慧跟随刑警们走访调查,亲眼见证刑侦工作的繁琐与细致——一个个工厂排查,一位位老员工询问,海量的信息需要筛选核实。
第三天,一条关键线索浮出水面:高志刚曾在海州精密仪器厂工作过三年,而该厂的工装正是蓝色工服!
更令人震惊的是,第七名受害者王亚丽的一位大学同学回忆,王亚丽遇害前曾提到“认识了一个仪器厂的男士,感觉不错”。
所有线索开始汇聚。
谭松林立即部署对海州精密仪器厂的深入调查,寻找可能认识高志刚的老员工。
慧慧在采访本上记录:“刑侦工作就像拼图,每个微小线索都可能连接起真相的全貌。
坚持与细致,是刑侦人员最可贵的品质。”
调查并不顺利。
精密仪器厂己经改制多年,老员工西散各地,人事档案也不完整。
刑警们不得不一个个寻找、拜访。
一个雨天,慧慧随父亲和魏元勇拜访了一位退休老厂长。
老人己经八十多岁,记忆模糊,但提到高志刚时却突然清晰起来:“志刚啊,记得。
技术不错,但性格孤僻,很少与人交往。
他有个双胞胎哥哥常来找他,两人长得一模一样,但我们都能分清——哥哥爱笑,弟弟阴沉。”
“双胞胎?”
谭松林和魏元勇异口同声,震惊地对视。
返回局里的车上,气氛凝重。
魏元勇先开口:“老谭,如果高志刚有个双胞胎兄弟,那DNA解释得通了!
但我们之前调查高家,只提到有两个儿子,没说是双胞胎啊!”
谭松林面色严峻:“立即重新调查高家背景,特别是这个双胞胎的情况!
同时把高志强的照片给老厂长辨认,看他说的‘爱笑的哥哥’是不是高志强!”
调查结果令人震惊:高志强和高志刚确实是同卵双胞胎!
但因为父母早亡,兄弟俩很小就分开寄养在不同亲戚家,甚至户口登记都不在一起,所以之前的调查没有发现这一点。
更关键的是,老厂长一眼认出高志强的照片:“对,这就是常来厂里找志刚的哥哥,总是笑呵呵的。”
案情发生惊天逆转。
如果兄弟俩是同卵双胞胎,那DNA就无法区分!
之前的所有推论都被推翻——嫌疑人可能是高志刚,也可能是高志强!
专案组连夜开会,气氛紧张得能拧出水来。
谭松林站在白板前,久久不语。
“谭支队,现在怎么办?”
小陈打破了沉默。
谭松林转身,目光如炬:“重新审视所有案件细节,找出能区分兄弟俩的证据。
双胞胎再像,也有差异。
走访所有认识他们的人,找出他们的不同之处!”
慧慧看着父亲,忽然明白了他被称为“神探”的原因——不是永远不会错,而是能在迷雾中保持清醒,在挫折中寻找新方向。
会后,谭松林独自在办公室审视案件材料。
慧慧轻轻敲门进去,递上一杯热茶:“您还好吗?”
谭松林揉了揉太阳穴:“又回到了起点。”
“但不是十八年前的起点。”
慧慧轻声说,“至少现在有了新线索,新方向。”
谭松林看着女儿,微微一笑:“你越来越像你妈妈了——总是能在黑暗中看到光。”
父女俩第一次心平气和地聊起了案件。
慧慧问:“如果最终发现高志强是凶手,而他这些年来一首正常生活在我们中间,会不会很可怕?”
谭松林沉思片刻:“罪犯最可怕的就是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这也是刑侦工作最难的地方——要从平凡中发现不平凡,从正常中看出异常。”
夜深了,慧慧准备回报社写稿。
在走廊上,她遇见了加班的魏元勇。
“慧慧,今天看到你和你爸爸一起讨论案情,很欣慰。”
魏元勇说,“你妈妈走后,他很少与人交流案情,总是自己扛着。”
“魏叔,我爸这些年...很不容易吧?”
魏元勇叹息:“他背负着太多。
白银案是他最大的心结,不仅因为没破案,更因为他觉得对不起你妈妈——你妈妈殉职前一天,还和他为这个案子吵过架。”
慧慧愣住了:“为什么吵架?”
“你妈妈认为当时忽略了一些物证,包括那根布条。
她坚持要重新检验,但你爸爸觉得那是无用功,警力应该放在更重要的线索上。”
魏元勇摇头,“这件事成了你爸爸最大的遗憾。”
慧慧回到报社,心情复杂。
她终于明白父亲对白银案的执念从何而来——那不仅是对受害者的责任,也是对亡妻的赎罪。
在第三篇报道中,她写道:“刑侦工作没有神坛,只有一代代警察用经验、汗水,甚至鲜血换来的进步。
每个被纠正的错误,都是通往真相的阶梯;每个被弥补的遗憾,都是对正义的坚守。”
发送稿件前,她特意加了一段:“而在所有技术与人性的交织中,最打动人的莫过于那些背负着遗憾却依然前行的人。
他们不是神探,只是不肯放弃的普通人。”
那晚,慧梦到了母亲。
梦中的母亲年轻美丽,正仔细检查着什么,然后转身对她说:“告诉爸爸,布条很重要,一定要仔细看。”
慧慧突然惊醒,似乎想到了什么。
她立即打电话给父亲:“爸,那根布条!
再仔细检查一下,也许上面不只有血迹和金属碎屑!”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谭松林激动的声音:“慧慧,你真是爸爸妈妈的好女儿!
技术科刚来电话,他们在布条上发现了一枚模糊的指纹!
正在比对中!”
曙光,再次出现在地平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