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师傅的家在村东头,是个带院子的土坯房,院门口堆着一堆生锈的农机零件,还有个没修好的抽水机。
苏砚跟着表爷爷走进院子时,老周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个扳手,对着抽水机的零件琢磨。
“周师傅,忙着呢?”
表爷爷喊了一声。
老周抬起头,露出张布满皱纹的脸,额头上还有块疤痕,是年轻时修农机留下的。
他看到苏砚,愣了愣:“这不是投奔你家的那个城里娃吗?
听说发烧了,怎么好了?”
“刚醒,过来跟您请教点事。”
苏砚上前一步,态度恭敬,“周师傅,我想做个能自动切碎红薯藤的机器,听说您会修农机,还会做零件,想请您帮忙。”
老周放下扳手,上下打量了苏砚一番,眼神里带着怀疑:“切碎红薯藤的机器?
你个城里娃,见过那东西?”
“我在县城的农机站见过图纸,大概知道原理。”
苏砚不敢说太多,只能半真半假地编,“就是用电机带动刀片,把红薯藤放进去,通过高速旋转切碎,比铡刀快多了,还省力。”
他一边说,一边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在泥地上画起来:“您看,这里是进料口,红薯藤从这儿放进去,里面装个电机,电机轴上装几片刀片,下面是出料口,切碎的藤子从这儿出来,外面再用铁皮做个外壳,防止伤手。”
老周盯着地上的草图,眉头慢慢舒展开:“你这图纸,倒有点意思。
以前公社农机站也有过类似的想法,就是没做出来——主要是刀片的角度不好掌握,太钝了切不动,太尖了容易卡住。”
“周师傅,您说的这个问题,我想过!”
苏砚眼睛一亮,“刀片可以做成锯齿状,角度倾斜30度,这样既能切碎藤子,又不容易卡料。
而且电机转速不用太快,每分钟1500转就行,太快了容易把藤子打碎成泥,不好喂猪。”
这些参数,是他根据未来小型饲料粉碎机的标准调整的——考虑到1983年的电机质量,转速太高容易烧电机,锯齿刀片也更适合处理潮湿的红薯藤。
老周听完,忍不住点了点头:“你这娃,懂得还不少。
不过做这机器,得有电机、刀片、铁皮,还有轴承——电机镇上供销社有卖,要80块钱一台,不便宜;刀片得自己打,我这有块废旧的弹簧钢,能锻造成锯齿刀;铁皮可以用公社废弃的油桶剪;轴承的话,我这儿还有两个旧的,应该能用。”
提到钱,表爷爷的脸沉了下来:“80块?
咱们家哪有这么多钱?”
苏砚也知道,80块在1983年不是小数目——村里壮劳力一天挣的工分才值两毛钱,80块相当于西个多月的收入。
他想了想,对老周说:“周师傅,您看这样行不行?
这台机器做出来后,先给村里有猪的农户用,每户收5块钱的使用费,等挣够了电机钱,再把机器的成本给您算上,以后咱们要是再做机器卖,利润咱们平分。”
老周愣了愣,没想到这城里娃还懂做生意。
他琢磨了一下:村里有20多户喂猪的,每户收5块,就是100多块,不仅能收回电机钱,还能赚点。
而且这机器要是真好用,说不定能卖到邻村去,确实是个机会。
“行!
我跟你干!”
老周拍了拍大腿,“电机你去镇上买,我在家准备刀片和铁皮,咱们三天后开工!”
第二天一早,苏砚就揣着表爷爷找邻居借的80块钱,背着个布包,走了两个小时的土路,去了镇上的供销社。
供销社里人不多,货架上摆着些日用品和农具,电机放在最里面的角落,上面落了层灰。
“同志,我要一台1.5千瓦的电机。”
苏砚走到柜台前说。
售货员是个中年女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买电机做啥?
这东西一般是公社或者大队才买。”
“我做个切碎红薯藤的机器,帮村里喂猪用。”
苏砚解释道。
女人听了,忍不住笑了:“你个娃还会做机器?
别是瞎折腾。”
但还是转身把电机搬了出来,开了张收据。
苏砚背着沉甸甸的电机,往回走时,又在镇上的五金店买了些电线、开关和螺丝——这些花了他12块钱,是他从自己仅有的零花钱里省出来的。
回到村里时,天己经黑了。
老周正在院子里锻打刀片,火光把他的脸映得通红。
苏砚放下电机,赶紧过去帮忙——他虽然没打过铁,但会看图纸,能给老周指刀片的角度和锯齿的间距。
接下来的三天,两人忙得脚不沾地。
老周用錾子把油桶剪开,敲成方形的外壳,又用弹簧钢锻打了西片锯齿刀片,打磨得锋利无比;苏砚则负责组装电机,接电线,装开关,还在进料口装了个漏斗,方便放红薯藤。
第西天中午,机器终于装好了。
这台“饲料粉碎机”看起来很简陋:铁皮外壳上还留着油桶的锈迹,进料口是用木板拼的,电机露在外面,用铁丝固定着,但插上电后,电机嗡嗡转起来,刀片的转速均匀,没有杂音。
“试试!
快试试!”
村里的村民都围了过来,那个之前哭的女人,抱着一筐湿红薯藤跑了过来。
苏砚把红薯藤放进进料口,手一推,藤子瞬间被吸了进去,几秒钟后,切碎的藤子就从出料口掉了出来,大小均匀,正好适合喂猪。
“成了!
真成了!”
村民们欢呼起来,女人拿起切碎的藤子,激动得眼泪都快下来了,“这机器太好用了!
以前我剁一筐藤子要一个小时,现在几分钟就好了!”
老周看着机器,摸了摸下巴,笑着说:“小苏,你这娃,真是块做机器的料。”
当天下午,苏砚就带着机器,挨家挨户给村里的养猪户用。
每户收5块钱,有的农户实在没钱,就用玉米或者红薯抵账。
一天下来,居然收了85块钱,不仅收回了电机的成本,还赚了5块钱。
表爷爷拿着钱,手都在抖:“没想到这机器真能赚钱!”
苏砚却没满足——他看着这台简易粉碎机,心里又有了新想法:“周师傅,咱们这机器不仅能切红薯藤,还能磨玉米、打豆子,要是再改改,加上个筛网,就能磨面粉了!
以后咱们可以做两种机器,一种喂猪用,一种磨面用,肯定更受欢迎。”
老周眼睛一亮:“对啊!
我怎么没想到!
磨面的机器村里更需要,现在磨面都要去镇上的磨坊,来回要半天,还得排队。”
那天晚上,苏砚和老周坐在煤油灯旁,又画起了新的图纸。
苏砚根据未来破壁机的原理,在粉碎机的基础上,增加了分层筛网,还把刀片换成了更适合研磨的钝刀,这样既能磨玉米,又能磨面粉。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满是油污的图纸上,也落在两个充满干劲的人脸上。
苏砚知道,这台简陋的“饲料粉碎机”只是个开始,他要带着老周,带着村里的人,在1983年的这片土地上,闯出一条属于他们的小家电创业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