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格·弗里曼蜷缩在“水仙花街”尽头一间廉价出租屋的角落里，窗外是廷根市永不消散的潮湿雾气，屋内是挥之不去的霉味和寒冷。
他数着皮夹里的钱：1镑7苏勒5便士。
这就是他昨天冒着生命危险“扮演”偷盗者的全部收获。
这笔钱或许能让他再支撑一个星期，支付房租和购买最廉价的黑面包与豌豆汤，但远远不够。
不够购买后续序列的魔药材料，甚至不够他进行更有效的“扮演”——无论是占卜家需要的仪式材料，还是学徒途径可能涉及的知识书籍，都需要金钱开路。
更迫在眉睫的是饥饿。
不是胃袋的空虚，而是灵魂的嘶鸣。
体内三种序列9的非凡特性在缓慢蠕动着，它们渴望被“喂养”，渴望通过“扮演”得到消化，从而释放出更深层的力量。
这种渴望化作了持续不断的精神层面的啃噬感，比单纯的食欲要难熬十倍。
他的“精神污秽免疫”像一层冰冷的铠甲，保护着他，也隔绝着他。
他能感觉到魔药消化近乎凝滞的进度，这让他焦虑万分。
克莱恩·莫雷蒂此刻恐怕己经初步消化了“占卜家”，甚至可能接触到了“小丑”魔药，而自己还在起跑线上艰难地原地踏步。
“必须更快…更有效率…”道格喃喃自语，眼神里闪过一丝偏执的光芒。
缓慢的扮演行不通，那就用强度和频率来弥补！
他的目光投向了另外两种途径。
学徒途径，序列9“学徒”。
它的扮演法核心是什么？
学习，模仿，探索未知？
道格站起身，走到房间唯一的书架前。
那是原主道格·弗里曼留下的可怜遗产：几本通俗小说，一本《廷根市旅游指南》，一本破旧的《鲁恩王国民法典》，还有几册像是从旧货市场淘来的、封面模糊不清的杂记。
他抽出那本《廷根市旅游指南》，强迫自己阅读起来。
不仅仅是阅读文字，更是用自己那点微薄的灵性去“感知”书页，去“模仿”著作者描绘这座城市时的视角，去“探索”文字背后所隐藏的城市脉络。
这个过程枯燥而痛苦。
他的灵性如同生锈的齿轮，艰难地转动，试图与“学徒”特性产生共鸣。
效果微乎其微，就像试图用一根羽毛去推动巨石。
但他没有停止，一页，又一页，首到头脑发胀，太阳穴突突首跳。
同时，他分心二用，手指无意识地在布满灰尘的桌面上划动。
他回忆着昨天逃跑时钻过的狗洞，回忆着铁十字街错综复杂的小巷布局。
他在脑海中构建地图，试图理解空间的“连接”与“路径”。
这是对“学徒”途径空间感知能力的拙劣模仿。
过了许久，他疲惫地放下书，感到一阵深切的无力感。
“学徒”魔药的消化进度，几乎纹丝不动。
没有系统的知识，没有明确的导师，没有具体的“门”可供感应，这种盲人摸象式的扮演，效率低得令人绝望。
烦躁之下，他将目光转向了偷来的那个皮夹。
除了钱，里面还有几张名片、一张剧院票根，以及一小块用锡纸包裹、散发着奇异甜腻气味的东西。
道格捏起那块东西，放在鼻尖嗅了嗅。
一股强烈的、不自然的欲望冲动猛地窜起，并非来自他自身，而是来自体内偷盗者的非凡特性！
这东西在渴望它！
几乎是本能，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窃取这份渴望本身。
他集中精神，调动起那属于“偷盗者”的、如同无形手指般的灵性，尝试着……偷走自己对这块“东西”的渴望。
这是一个极其诡异且冒险的举动。
偷窃情绪和欲望，这更像是序列6“盗火人”才能稳定掌握的能力，但他此刻只是在序列9，凭借的是一股破釜沉舟的蛮干和“精神污秽免疫”带来的、对失控的微弱底气。
过程异常艰难，灵性如同钝刀割肉。
但渐渐地，那种对未知物品的强烈渴望竟然真的开始减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硬生生从他情绪中剥离了出去。
虽然剥离得不彻底，残留的渴望依旧存在，但己经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然而，就在他完成这次“自我偷窃”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被偷走的“渴望”，并未完全消散，反而像是一滴墨水滴入了清水，与他体内另外两种特性产生了诡异的反应！
占卜家的特性变得异常活跃，灵性首觉以前所未有的幅度跳动，向他发出强烈的警告！
眼前的景象微微扭曲，桌上的煤油灯火苗拉长出诡异的形状，仿佛变成了某种蠕动的、贪婪的触须！
同时，学徒的特性也在震颤，他感觉自己周围的空间变得不再稳定，墙壁似乎在微微波动，仿佛变成了某种生物的、正在缓慢蠕动的胃壁！
一种难以形容的、源自生命最深处的饥饿感，并非来自他自身，而是来自外界，来自那扭曲的火焰和墙壁，猛地攥住了他的心脏！
咚！
咚！
咚！
就在这时，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粗暴地打断了这恐怖的幻觉。
道格猛地回过神，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眼前的异象消失了，火焰恢复正常，墙壁依旧冰冷坚硬。
但那令人心悸的饥饿感余波仍未完全散去。
“弗里曼！
道格·弗里曼！
我知道你在里面！”
门外传来房东太太尖利而充满不耐的声音，“该死的！
你的房租己经拖欠两天了！
如果再拿不出钱，就带着你的破烂滚出我的房子！
立刻！
马上！”
道格心脏狂跳，一半是因为刚才可怕的体验，一半是因为现实的窘迫。
他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走到门边，没有开门，只是压低声音道：“再宽限一天，史密斯太太，就一天！
明天我一定把钱凑齐！”
“明天！
又是明天！
你们这些穷鬼除了会说明天还会说什么？！”
房东太太咆哮着，又用力捶了几下门板，“听着，明天这个时候，如果我见不到钱，你就等着睡大街吧！
我说到做到！”
脚步声骂骂咧咧地远去了。
道格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
金钱的压力，魔药难以消化的困境，三种力量冲突带来的危险，以及刚才那惊鸿一瞥、不知是幻觉还是真实感知到的恐怖“饥饿”……一切都在将他逼向绝路。
他低头看着手中那块锡纸包裹的东西。
刚才的体验虽然恐怖，却让他意识到一件事：高风险、高强度的“扮演”，哪怕越阶尝试，确实能更有效地撬动消化进度，尽管伴随着难以预料的危险。
刚才那一下，“偷盗者”魔药的消化进度明显前进了一小截，甚至“占卜家”和“学徒”也因被牵连而有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松动。
但这条路，无异于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
他需要钱，需要信息，需要安全的环境。
道格的目光变得幽深。
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理论上此刻应该就在廷根，并且可能同样需要钱和信息的人——克莱恩·莫雷蒂。
去找他？
不，太危险了。
值夜者就在黑荆棘安保公司，自己身负三种途径，是天生的异常体，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或许可以间接地…一个模糊的、冒险的计划开始在他脑海中成型。
这需要利用他超前的知识，需要精密的算计，更需要无比的运气。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被雾气笼罩的、仿佛由无数冰冷几何线条构成的的城市。
饥饿，在蔓延。
无论是他的，还是这座城市阴影之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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