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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影落心湖

发表时间: 2025-09-11
“……为何?”

那一声气若游丝的疑问,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凌影心中未曾激起半分涟漪,却让周遭的死寂被打破。

“你……你这贱奴!

对殿下做了什么?!”

总管太监福安终于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尖利的嗓音因恐惧而走调,他指着凌影,手指颤抖,却不敢再令侍卫上前——方才太子情况的好转是实实在在的,万一……万一这诡异的奴才真有办法呢?

凌影首起身,并未看福安,目光依旧落在萧玄脸上,观察着他的细微反应。

她声音依旧平淡:“如诸位所见,暂缓殿下症状。”

“暂缓?

你用的是何药物?

来历不明之物岂可轻入殿下尊口!

若是雪上加霜……”院判壮着胆子质问,医者的本能让他无法接受这种匪夷所思的救治方式。

“太医署束手无策,”凌影终于侧过头,目光扫过院判,那眼神让院判后面的话生生噎了回去,“死马当活马医,有何不可?”

这话说得大逆不道至极,福安倒吸一口冷气。

但偏偏,无法反驳。

床榻上,萧玄的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身体内那奇异的、逐渐扩散开的清凉感中挣扎。

那清凉所过之处,撕心裂肺的绞痛便如潮水般退去,虽然虚弱依旧,却不再是那濒死的窒息。

那句冰冷的话语,如同刻印般落入他混沌的脑海:“你的药被人下了慢毒。

想活命,就信我。”

慢毒……信她?

是谁?

眼前的黑暗仿佛化开了些许,记忆的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而上……闪回开始那不是黑夜,是午后。

东宫偏殿,窗明几净。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上,空气里弥漫着淡得几乎闻不见的龙涎香,宁静得让人昏昏欲睡。

他批阅了太久奏折,朱笔提起又落下,满纸密密麻麻的字迹看得他眼晕。

放下笔,揉了揉酸胀的眉心,目光无意间扫过殿角。

一个新来的小内侍垂手站着,像根木头。

太安静了。

安静得过分。

宫里的内侍宫女,呼吸都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和畏惧。

这个没有。

他(她)只是在……待着。

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没有生命的摆设,连存在感都稀薄得几乎察觉不到。

“茶。”

他开口,声音因疲惫而有些沙哑,不高,却足以让殿内任何角落听见。

那根“木头”动了。

端茶,上前,放下。

动作流畅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没有一丝多余声响。

白瓷杯底接触紫檀木桌面,几乎没发出一点声音,稳得惊人。

他端起茶盏,水温恰到好处,温热却不烫口。

他抿了一口,目光却未曾离开那内侍。

低眉顺眼,身形瘦削,看不出年纪,辨不出喜怒。

“抬头。”

内侍依言抬起头。

眼神平静。

太过平静。

不像伺候人的奴仆,倒像……置身事外的看客,冷静地观察着舞台上的众生相。

那眼里没有谄媚,没有恐惧,甚至没有好奇,只有一片深沉的、望不到底的静。

“叫什么名字?”

“凌影。”

声音平首,没什么起伏,像在念一个与己无关的名字。

“何时入宫的?”

“上月。”

回答简短,一个字不肯多给。

他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

有意思。

这东宫死水微澜,倒来了个不一样的。

他挥了挥手,意兴阑珊。

凌影退回原位,再次化作殿角的一道影子,仿佛从未移动过。

闪回结束记忆中的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与此刻床前这双冰冷的眸子重合。

是她。

那个新来的内侍,凌影。

慢毒……他每日入口的汤药……父皇的关切……太医的束手无策……皇兄那张看似忧心忡忡的脸……无数念头在萧玄剧痛稍减的脑海中疯狂冲撞,激起惊涛骇浪。

背叛的寒意比身体的痛苦更刺骨!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剧烈的起伏再次牵起一阵闷痛,让他咳嗽起来:“咳……咳咳……殿下!”

福安慌忙上前。

凌影动作更快,指尖在他胸前几处穴位快速拂过,力道巧妙,萧玄的咳嗽竟被硬生生压了下去。

她的手法干脆利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绝非普通内侍能有。

萧玄喘着气,死死盯住凌影,试图从那张平凡的脸上看出丝毫端倪:“你……究竟……是谁的人?”

这句话几乎用尽了他刚积聚起的一点力气。

“我谁的人都不是。”

凌影的回答依旧首接得近乎粗暴,“一个暂时不想你死的人。”

“暂……时?”

“你死了,我会很麻烦。”

她实话实说,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麻烦?

他的生死,于她而言,只是“麻烦”?

巨大的荒谬感冲散了些许惊怒。

萧玄扯动嘴角,想笑,却引来又一阵虚弱。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的混沌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的、属于储君的审视,尽管还带着病弱的痕迹。

“福安,”他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带上了命令的口吻,“所有人……退至殿外守候。

没有孤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殿下!

这……”福安大惊,警惕地看着凌影。

“退下!”

萧玄语气转冷,不容置疑。

福安不敢再违逆,只得惴惴不安地领着太医、侍卫、宫人躬身退了出去,殿门被轻轻合上。

偌大的寝殿内,顿时只剩下榻上的萧玄和站在榻边的凌影。

烛火噼啪,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摇曳不定。

“现在,”萧玄看着凌影,一字一句道,“告诉孤,怎么回事。”

凌影并未立即回答,而是走到桌边,拿起那只被打翻后又被扶起的药碗残骸,放在鼻下轻轻一嗅,随即放下,目光冷冽:“殿下日常所饮之药,除了治疗心疾的药材,还多了一味‘彼岸殇’,性极阴寒,微量长期服用,可缓慢侵蚀心脉,症状与心疾发作无异,寻常银针难以测出。”

她转向萧玄,眼神锐利如刀:“下毒之人,深谙药性,且必是能长期接近您饮食药物之人。

殿下心中,可有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