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花店的玻璃门被推开时，风铃叮当作响。
阮烬穿着米白色风衣，手里捧着个礼盒，里面是她新作的标本——玻璃罩里封着朵半枯萎的双生花，底座刻着“永恒”两个字。
“请问，林小姐在吗？”
她的声音很轻，福尔马林的冷香混着身上的香水味飘过来。
林薇，当年那个旁观姑父施暴还拍手叫好的“朋友”，现在是这家花店的老板，总在社交媒体上发自己与双生花的合影，配文“温柔是最好的铠甲”。
林薇从柜台后探出头，看见礼盒眼睛一亮：“是阮烬吗？
好久不见，你现在成艺术家了呀。”
她接过礼盒，指尖碰到阮烬的手，后者的指腹有点粗糙，像常年摆弄什么硬物。
“听说你喜欢双生花，”阮烬微笑着，目光扫过货架上的保鲜柜，里面摆满了新鲜的双生花，“特意做了个标本送你。”
林薇打开礼盒，盯着玻璃罩里的干花：“真漂亮……就是这花，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可能是和你店里的太像了吧。”
阮烬的视线落在她胸前的工牌上，照片里的林薇笑得很甜，嘴角边有颗痣——当年姑父施暴时，这颗痣就在她拍手的手上晃。
两人闲聊了几句，林薇抱怨最近总收到匿名骚扰短信，说她“双手沾着脏东西”。
阮烬适时递过一杯花茶：“可能是同行恶作剧，喝杯茶定定神。”
茶杯里飘着双生花的花瓣，林薇没注意到，阮烬的指尖在杯沿轻轻碰了一下，无色无味的神经毒素瞬间融进水里。
“对了，”林薇喝了口茶，忽然说，“当年姑父的事，你别怪我没帮你，我那时候太小了……我知道。”
阮烬打断她，目光落在玻璃罩里的干花上，“人总要往前看，不是吗？”
离开花店时，雨又下了起来。
阮烬撑开伞，风衣下摆扫过门口的垃圾桶，里面有片刚被撕碎的纸——是时宴早上黑进林薇邮箱找到的，她给姑父发的邮件：“那丫头真不经吓，哭起来像杀猪，早知道该录下来。”
时宴的车就停在街角。
阮烬坐进副驾，时宴立刻递过湿巾：“手擦一下，刚才她碰过。”
屏幕上正显示着花店的实时监控，林薇己经趴在柜台上不动了，嘴角那朵刚摘的双生花掉在地上。
“处理干净了？”
阮烬擦着手，湿巾上很快染上淡淡的福尔马林味。
“监控我切了五分钟，”时宴转动方向盘，“等他们发现的时候，只会以为她是突发急病。”
她忽然抓住阮烬的手，掌心贴在对方锁骨的疤痕上，“疼吗？
每次想到他们那样对你……现在不疼了。”
阮烬反握住她的手，“你看，第一片灰烬己经落地了。”
车窗外，雨丝把城市切成碎片，像被撕碎的糖纸。
沈彻赶到花店时，苏郁正在观察现场。
林薇的姿势和姑父一模一样，像只被定格的蝴蝶，嘴角被人重新放上一朵干制的双生花，玻璃罩里的标本就放在旁边，底座的“永恒”二字沾着点水渍。
“沈队，”苏郁指着标本，“这玻璃罩边缘有福尔马林残留，和上一个死者嘴里的花一致。”
她顿了顿，调出林薇的手机记录，“她半年前开始收到骚扰短信，发信人用的是虚拟号码，但IP地址指向……一个废弃的福利院。”
沈彻的目光扫过货架，保鲜柜里的双生花还很新鲜，其中一朵的花瓣上沾着点淡黄色粉末——和姑父指甲缝里的花粉一样。
他凑近闻了闻，除了花香，还有种极淡的金属味，像铁链生锈的味道。
“查这个标本的来源，”沈彻对队员说，“还有，去查城西那家福利院，重点查五年前和阮烬、林薇有关的记录。”
法医室里，陆明宇正在给林薇做尸检。
这次死者的指甲缝很干净，但衣领上沾着根长发，发尾带着点药水味——是福尔马林。
他把头发装进证物袋，犹豫了很久，还是放进了抽屉最深处，和姑父指甲里的花粉放在一起。
抽屉底层压着张照片，是中学时的合影，他站在一群混混中间，手里拿着根铁棍，而角落里的时宴正抱着头，校服后背被划开个大口子，露出后腰的疤痕。
“对不起。”
他对着照片低声说，声音被解剖台的运作声淹没。
窗外的雨停了，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道阴影，像块被拼了一半的拼图，缺的那块，正藏在某个玻璃罩里。
福利院的档案室，温穗看着被沈彻的人翻得乱七八糟的柜子，心里发紧。
她趁人不注意，把阮烬和时宴的收养记录塞进围裙口袋，转身走进厨房，那里有个烧煤的炉子。
火苗舔着纸张，字迹很快蜷成灰烬。
温穗看着纸灰飘起来，像极了当年两个小女孩在院子里烧欺负她们的男生的课本，时宴的手被火星烫了个泡，阮烬就把自己的糖塞给她，说“疼了就吃糖”。
“烧了就好了，”她对着炉子喃喃自语，“忘了吧，都忘了才好。”
但口袋里的双生花糖硌得慌，糖纸被体温焐得发软，像朵快要化开的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