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美术馆的玻璃幕墙上,像无数只急于破窗的手。
阮烬站在展厅中央,指尖抚过玻璃罩边缘,里面是朵枯萎的双生花,花瓣蜷成暗红的螺旋,浸在福尔马林里,连腐烂都成了被精心计算的美学。
“美要封在玻璃里才不会腐烂。”
她对着空气低语,指尖的化学冷香混着雨气漫开。
今天是她的个展最后一天,也是她十八岁生日——那个被姑父按在地下室,烟头烫在锁骨时,他说“脏东西就该有脏记号”的纪念日。
展厅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
时宴缩在消防通道的阴影里,卫衣兜帽压到眉骨,左手腕的铁链勒痕在袖口下若隐若现。
她刚黑进美术馆的监控系统,把所有对着阮烬的摄像头调成了循环播放的空镜头,此刻正盯着那个穿白大褂的背影。
女人转身的瞬间,时宴的呼吸骤然停住。
阮烬锁骨处的淡粉疤痕在顶灯下发亮,像朵没开全的花。
而她自己后腰那道被养父母用铁棍抽出来的疤,形状竟能与那疤痕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
雨声突然成了背景音。
阮烬也看见了时宴,或者说,看见了她攥紧卫衣下摆时,手腕露出的那圈青紫旧痕。
福利院的记忆像被泡发的标本,猛地从福尔马林里浮出来——两个被丢在双生花盆旁的女婴,护工温穗总塞给她们印着双生花的糖,说“你们是一根藤上的花”。
“你后腰的疤,”阮烬的声音穿过雨幕,“是不是像半朵花?”
时宴猛地抬头,兜帽滑落。
她后腰的疤是被养父母用烧红的铁钳烫的,当年他们说“养不熟的白眼狼,该刻个记号”。
此刻那道疤仿佛有了生命,正与阮烬锁骨的印记遥遥呼应。
“我叫时宴。”
她声音发紧,左手不自觉摸向口袋里的U盘,里面是她刚黑到的名单——所有在福利院欺负过她们的人,后来都被不同的家庭“领养”走了。
阮烬忽然笑了,指尖的福尔马林气味飘到时宴鼻尖:“我是阮烬。”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展厅角落那尊名为《永恒》的标本——玻璃罩里是只翅膀残破的蝴蝶,翅膀上粘着干制的双生花瓣,“你看,把东西封在‘那天’,就永远不会变了。”
时宴听懂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个加密U盘,塞进阮烬白大褂的口袋:“监控我替你处理了。”
顿了顿,补充道,“就像当年在福利院,我替你把欺负你的男生的课本烧了。”
雨势更大了。
沈彻的车刚停在美术馆门口,他抽了抽鼻子,雨水里混着种熟悉的香气——福尔马林裹着双生花,像极了姐姐沈瑶***前,书桌上那瓶没用完的香氛。
他推门的瞬间,看见两个女人站在展厅中央,一个白大褂沾着冷香,一个卫衣兜帽遮着脸,她们的影子在地上交叠,像朵从土里钻出的双生花。
“沈队”对讲机里传来队员的声音,“刚接到报案,城南发现一具男尸,死状……很奇怪。”
沈彻回头的瞬间,阮烬己经转过身,重新看向玻璃罩里的标本,仿佛刚才的对视只是幻觉。
时宴则消失在消防通道的阴影里,口袋里的U盘还残留着阮烬指尖的温度。
雨还在下,把美术馆的玻璃洗得发亮,像个巨大的罩子,将里面的秘密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
而城南那具尸体的嘴角,正静静躺着一朵干制的双生花,花瓣上还沾着未干的福尔马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