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裹着夏末的余温，斜斜地切过高三一班的窗沿，把林晓晓额前的碎发吹得乱翘。她趴在堆成小山的试卷上，铅笔在草稿纸背面涂涂画画——画里的王子阳穿着红色球衣，右手抱着篮球，左手比了个歪歪扭扭的“耶”；陈宇晨坐在钢琴前，琴键上落着片叶子，那是她上周偷偷夹进他琴谱的银杏叶；而中间那个扎高马尾的女生，正张牙舞爪地去抢篮球，裙摆被画得像朵炸开的向日葵，不用看脸也知道是她自己。
“又在‘创作’？”陈宇晨的声音带着笑意落在耳边。他刚从办公室抱回作业本，指尖在她草稿纸上轻轻敲了敲，“第三组最后一道大题，你写的辅助线能把几何老师气笑——哪有人从钝角顶点往斜边画垂线的？”
林晓晓猛地抬头，嘴里还叼着半块王子阳给的饼干，脸颊鼓鼓囊囊的：“我那是另辟蹊径！”话没说完，就对上讲台方向投来的视线，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那眼神分明在说“下课来我办公室”。她赶紧把草稿纸塞进课桌缝，吐了吐舌头：“完了，陈学霸，等下救我。”
“自己闯的祸自己担。”陈宇晨嘴上这么说，却已经翻开她的错题本，红笔在纸上沙沙游走，“这道题的辅助线应该这样画……”他的字迹清隽，像他的人一样干净，连标注的“易错点”都带着温柔的提醒。
旁边的王子阳笑得露出小虎牙，趁老师转身写板书，从书包里掏出个保温袋：“喏，我妈早上烤的蔓越莓饼干，给你留的。”他把饼干往林晓晓桌上一放，又凑过去看陈宇晨的批注，“哎哎，这道题我也错了，陈宇晨你顺便给我讲讲呗？”
“自己看笔记。”陈宇晨头也不抬，却把写满批注的草稿纸往两人中间推了推。
林晓晓抓起一块饼干塞进嘴里，甜味混着阳光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她看着身边这两个男生，忽然觉得高三的压力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他们三个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十二年。
幼儿园的记忆带着点模糊的奶香味。林晓晓还记得，第一天上学她抢了王子阳的玩具卡车，理由是“蓝色应该给女生玩”，结果把人惹哭了。老师来劝架时，她却把自己口袋里的草莓糖塞给了旁边默默抹眼泪的陈宇晨——那是她奶奶早上刚给的，她自己都没舍得吃。后来王子阳哭着哭着，看见陈宇晨手里的糖，突然说：“我不跟女生抢，但是糖要分我一半。”
从那天起，三人就成了形影不离的“铁三角”。
小学时，林晓晓爬树掏鸟窝，卡在树上下不来，是王子阳爬上去把她往下推虽然差点一起摔下来，陈宇晨在树下垫了厚厚的落叶，还偷偷背了急救包；初中时，林晓晓体育测试跑800米掉队，是陈宇晨骑着自行车跟在跑道外，用琴声给她打节奏，王子阳在终点线举着冰镇可乐喊“冲啊林晓晓”；高中分班前，三人拿着志愿表在操场看台上坐了一下午，异口同声说“就要在一个班”，仿佛只要在一起，再难的路都能笑着走完。
“喂，想什么呢？”王子阳用胳膊肘撞了撞她，“下课去不去小卖部？我听说进了新口味的冰棒。”
林晓晓刚要点头，就被陈宇晨敲了敲额头：“先把这道题改完。”他把红笔塞进她手里，“改对了，我请你们吃。”
“成交！”林晓晓立刻坐直身体，对着草稿纸皱起眉头。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发顶，陈宇晨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嘴角悄悄弯了弯。王子阳则在旁边数着倒计时：“还有五分钟下课……”
下课铃一响，三人几乎同时起身。林晓晓拽着两人的胳膊往楼下冲，帆布鞋踩在走廊地板上，发出轻快的哒哒声，像一串被拉长的青春音符。
小卖部里挤满了人，王子阳仗着身高优势挤到前面，回头问：“林晓晓，要草莓味还是巧克力味？”
“草莓！”
“陈宇晨呢？”
“和她一样。”
林晓晓靠在门框上，看着王子阳在人群里举着三支冰棒艰难地挤出来，陈宇晨跟在后面，手里还拿着她刚才念叨想吃的薯片。阳光穿过小卖部的玻璃窗，在他们身上镀了层金边，那一刻她突然觉得，所谓的岁月静好，大概就是这样吧——有吵吵闹闹的伙伴，有唾手可得的甜，还有清晰可见的未来。
“想什么呢，笑得傻乎乎的。”王子阳把草莓冰棒塞进她手里，冰得她一哆嗦。
“想我们以后上大学的样子。”林晓晓舔了口冰棒，眼睛亮晶晶的，“说好了啊，三个月后填志愿，谁也不许偷偷报别的学校。”
“知道了林小霸王。”王子阳揉乱她的头发，“就算你要去学挖掘机，我也陪你。”
“去你的！”林晓晓踹了他一脚，又转向陈宇晨，“你呢？钢琴王子肯定能去顶尖音乐学院吧？”
陈宇晨正低头帮她撕薯片包装袋，闻言抬头看她，眼神认真：“你们去哪，我去哪。”
冰棒在阳光下慢慢融化，滴在手腕上凉凉的。林晓晓看着两人眼里的笑意，突然觉得，这大概就是最好的约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