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元二十三年秋,雁门关大捷。大将军萧澈率军凯旋,未至城门,父皇赐婚圣旨已抵达萧家。
家喻户晓。彼时我正假装卧病在床,询问身边的侍卫阿砚:“你可愿带我走?
”阿砚坚定的握紧我抓着他衣袖的手:“若你想走,属下……属下能带你走。
哪怕是天涯海角,属下陪你。”我目光急切,拉着男人宽大灼热的手,
“我们又能逃去哪里呢?”阿砚眼神灼灼,跃跃欲试,“哪里都好,属下定能护你!
”我望着窗外开败了的海棠花,闭了闭眼,“阿砚,但愿你不后悔!
”1 公主的隐秘心事我是大庆的九公主,是父皇母后最宠爱的公主。
皇姐及笄后早早嫁了人,只有我一直无忧无虑被宠爱到十八岁。父皇的儿女众多,
唯我、皇姐赵灵月和皇兄赵凛是皇后所生,更得父皇宠爱一些。庆元二十三年秋,
雁门关的捷报穿透风声,响彻在紫宸殿大殿上,皇帝赵衍正把玩着一枚暖玉。
殿前内侍尖细的嗓音撞得梁柱发颤:“皇上,大将军萧澈,破北狄七营,斩敌首三千,
携降将三百余人,凯旋归京——”殿外忽然起了秋风,卷起阶前梧桐叶,打在廊下,
掀起我的裙角。我正立在廊下,探听大殿上的消息。我朝阿砚挤眉弄眼,
耳坠上的珍珠晃了晃,视线却黏在丹陛之下那个玄色身影上——阿砚正按刀而立,
乌发束得一丝不苟,侧脸在秋阳里冷得像块铁,可方才抬眸时,眼尾那点担忧却没藏住。
我在想,他担忧什么呢?如今大庆打了胜仗,北狄俯首称臣,二十年不敢进犯,
岂不是正该风光无限,大摆宴席,论功行赏?可阿砚的目光却扫过丹陛两侧,
像是在找什么人,又像是在警惕什么。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心中忽地生出一丝不安。
大殿之上,皇帝的声音沉稳如常:“萧卿此番功劳不小。”但那语气,却莫名透着一丝疏离。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从殿角闪过,快得让人怀疑是错觉——难道是宫中早已暗流涌动,
连这凯旋之日也藏了风雨?“皇妹瞧什么呢?”长公主赵灵月撞了撞我胳膊,
“萧将军这等功绩,父皇怕是要动真格的了。”我指尖一紧,
我知道皇姐口中“动真格”到底是什么。三日前宫宴上,父皇醉后拍着萧澈的肩笑,
说要把他最金贵的九公主许给他,彼时萧澈杯中酒晃了晃,没应,也没拒。
我当时就攥着帕子躲在屏风后,看阿砚站在侍卫队列里,脊梁挺得笔直,
手却悄悄按在了剑柄上——那是他护我周全时的习惯。十二岁那年我被宫猫抓伤,
身边的侍女彩月给我去取披风未归,他也是这样按着剑,把那只猫赶得撞了柱子,
就是那年我暗暗喜欢上了阿砚。阿砚说他喜欢海棠花,我就把窗前的梧桐树换成海棠花。
皇兄还纳闷,“灵阳,你怎么把你最爱的梧桐树砍了,你不是最爱梧桐花了吗?
”我娇俏的答道:“因为有人喜欢。”“谁?母后喜欢牡丹,皇姐喜欢蔷薇,
父皇喜欢合欢花,这......到底是谁?”“灵阳,你有小秘密了,今日不说清楚,
可不准你睡觉。”皇兄一直追问。我躲进锦被,脆脆声的喊道:“太子哥哥,我长大了,
就不能有自己的小秘密吗?”“不行,你要换也只能换成我喜欢的菊花啊!
”皇兄还在门外喋喋不休。“好啦,皇儿,你皇妹有了自己的小秘密,你也长大了,
以后不要随意进出你皇妹的寝殿。”母后训斥道。“是,儿臣告退。”自从后,
皇兄再也没有来过我的寝宫,每日苦哈哈的跟在父皇***后面,名为“学习理政”。
而我依然每日招猫逗狗,今日去母后的长乐宫顺走父皇御赐的“玉佛”,
明日去父皇的勤政殿摸走父皇惯用的“端砚”。如遇雨天,就躲在自己寝殿,听雨,嗑瓜子,
看画本子,任谁来了也不见。那样歉意的日子如今有一日少一日。“公主。
”阿砚的声音忽然在我身侧响起,低得像落雪,“风大,该回殿了。”我高兴地转头,
一下子撞进他眼里,那双总含着隐忍的眸子此刻竟有些红。我刚要开口,
殿内忽然传来皇帝的声音:“灵阳何在?”我深吸口气,提起裙摆进殿。金砖凉得刺骨,
萧澈就站在殿中,玄甲未卸,肩上还沾着边关的风尘,见我进来,目光在我脸上停了瞬,
眼神亮了亮,又沉沉移开。“父皇。”我规规矩矩屈膝行礼。“灵阳啊,”赵衍放下暖玉,
笑意堆在眼角,“萧将军平定北狄,为我大庆立了不世之功。朕已决意,将你许配给萧将军,
三日后完婚,也好让功臣有个圆满。”殿内静得能听见香炉里火星炸响的声。我猛地抬头,
撞进皇帝不容置喙的眼神里,帝王的威严,逼得我喉间发紧:“父皇,
儿臣……”“国事为重。”赵衍打断我,声音冷了三分,“你是皇家公主,当知肩上责任。
萧将军配得上你,这桩婚事,朕意已决,没得商量。”头一次,
看见父皇他端坐于龙椅之上神色威严,玄色龙袍上的金线在殿中泛着冷光,
平日里微弯的眉眼此刻却抿成平直的线条,眸光沉得像深潭,扫过殿中时,
连空气都似凝住了几分。无不彰显着帝王的权利和肃穆。
我看见阿砚的影子映在殿门的铜环上,那只按剑的手,指节白得发青,我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2 嫁衣下的决断大婚前三日,我把自己关在寝殿里。宫女端来的嫁衣绣着百鸟朝凤,
金线在烛火下闪得刺眼,我抬手扫落在地,绸缎摩擦的声响惊得窗外夜鸟扑棱棱飞起来。
彩月递给我一杯茶水,“公主,要不跟着阿砚一起逃吧。”我惊愕的目光转向彩月,
看着她略显激动的眼睛,像要把她看穿。我起身审视着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宫女,
什么时候竟然这样大胆,敢鼓动我和阿砚私奔。我绕到她身后,彩月耳后的一颗红痣,
让我有点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不过一晃眼的功夫,没有看得很真切。“放肆,
竟敢教唆本公主私奔,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可是要掉脑袋的,你自请领罚三十大板。
”“奴......奴婢领罚”彩月话音刚落,窗外响起几声鸟叫。“公主。
”阿砚的声音从窗棂外传来,带着点沙哑。我猛地拉开窗。秋夜的露气扑在脸上有点冷,
阿砚就站在海棠树下,玄色侍卫服沾了层薄霜。他抬头看我,
眼里的伤痛像针一样扎入我心上:“属下……送公主一样东西。”他递上来个木盒,
眼神扫过跪在地上的彩月,眉头一蹙。我打开木盒,是支素银簪,
簪头雕着朵小小的海棠花——那是我十五岁生辰时,偷偷折了御花园的玉兰戴,被母后训斥,
是阿砚蹲在假山后,用半天时间给我刻了支木簪,后来那木簪被雨水泡坏了,
我还偷偷哭了好几晚。后来我央求阿砚给我重新刻一个,我不要玉兰花,也不要梧桐花,
就想要海棠花样式---因为这是阿砚最喜欢的花。阿砚当时还也一脸宠溺的刮了刮我鼻子,
满口答应。如今我已收到三个这样的簪子,我把玩手中的银簪,
感觉自己也没有当初那么喜欢了。“属下打听到,萧将军……似乎并不愿娶公主。
”阿砚声音压得更低,“他府里藏了位女子,据说是北狄郡主,当年和亲没成,
被他救了回来。”我心头突突地跳着。我想起宫宴上萧澈那杯晃了的酒,
想起他方才在殿里移开的目光,还有他微红的脸,心中一定是着急了吧。本公主花容月貌,
竟还有人不愿和我成婚,也罢,成全萧将军又何妨。看着手中这支精致的银簪,
我已没了把玩的兴致。“阿砚,你可愿带我走?”我淡淡开口。“公主,”阿砚往前一步,
指尖几乎要碰到我的裙角,又猛地收回,“若你想走,属下……属下能带你走。
哪怕是天涯海角,属下护你。”他认真的说完,踢了踢还跪着的彩月,呵斥一声,“下去”。
月光落了他一肩,像落了场银霜。我攥着那支银簪,指腹被簪头硌得生疼,
眼泪忽然掉下来:“阿砚,我们走不了的。宫门守卫森严,父皇不会放过我们的。
”我突然悲伤起来:“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率土之滨,莫非王土。我们又能逃去哪里呢?
”“那就闯。”阿砚的声音发狠,“属下这条命是公主的,大不了……”“别胡说!
”我捂住他的嘴,指尖触到他微凉的唇,心跳得像要炸开,“我是公主,你是侍卫,
我们这样……是谋反。”阿砚握住我的手腕,掌心烫得惊人:“在属下心里,
你从来不是公主,只是灵阳,我的灵阳。”情到深处,唯有亲吻才能缓解。阿砚抱起我,
把我缓缓放倒在床榻之上,灼热的气息喷在我脸上,结实的胸膛想要把我镶嵌进他身体,
他因常年握刀带有厚茧的大手,顺着衣襟下摆,一路向上,摸到我的玉峰。突然下身微凉,
不知何时襦裙竟被阿砚解开了。我制止阿砚继续作乱的大手,“阿砚,放肆。
”阿砚惊慌失措的起身跪下,“对不起,公主,是卑职僭越了。”我用玉足抬起他下颌,
让他直视我,抚了抚鬓角的墨发“阿砚,我美吗?”眼前的男人,深吸了口气,
右手颤抖的抚上我的玉足,大胆的视线落在我脚踝的银链上,喉结滚了滚,耳尖已经红透。
“公主,你......我......”阿砚涨红的玉颜,
此刻竟染上一丝难以克制的欲念,让人升起怜爱之心。我“噗嗤”一声笑了。
三更的梆子声忽然响起,远处传来巡夜侍卫的脚步声。阿砚“咻”地松开我的手,
后退两步隐进树影里:“公主,属下在宫墙西北角等你。无论你选什么,属下都等,一直等。
”他的影子消失在月色里,我握着那支银簪站在窗前,直到烛火燃尽,天边泛起鱼肚白。
“来人,把院里的海棠树砍了,去我皇兄那里要四十八盆菊花过来,摆在院里,
就说本公主要,皇兄一向疼我,一定会允的。
”“去书房把我从父皇那里偷来的‘端砚'还回去,告诉父皇,本公主玩腻了,
自然要还回去的。”“还有把我梳妆台上的玉佛也还回去,告诉母后,就说我不喜欢了,
请母后收好。”做完这些,我才脱衣入睡,还可以安稳的睡个回笼觉,真好。
3 假山后的密谋大婚当日清晨,我换上了嫁衣。宫女彩薇给我梳头时,
我看着镜里那张苍白的脸,忽然开口:“去告诉萧将军,本宫有话跟他说,
在御花园假山下见。”彩薇略微迟疑,“公主,今日是您大婚,不要误了吉时。
”“啰嗦什么,让你去就去。”我还未开口,彩月摸着还隐隐作痛的***,
一瘸一拐的向我走来。小妮子越发嚣张了,现在竟敢做本公主的主,
看着和我一起长大的份上,我稍稍压下心头的火气。采薇见我没发话,杵在那里。
我朝她点点头,“去吧”。我得赌一把。假山后长满了青苔,湿冷的气儿往上冒。
萧澈来得很快,卸了甲胄,穿了身大红喜服,倒比平日多了几分温和。
见我亦是一身大红喜服,他微红着脸,抱了抱拳:“公主。”“萧将军不必多礼。
” 我开门见山,“你不愿娶我,我也不愿嫁你。”“可是皇命难违,你必须嫁我,
可你又如何得知我不愿娶你?”萧将军僵着一张脸反问我。
“听说你府里藏了位美娇娘---北狄郡主,我知道你喜欢她,可我是大庆的公主,
不愿自己的驸马心中有别的女人。”萧澈眉峰一蹙,眼里闪过惊讶,
随即沉了沉:“公主想如何?”“你助我离开皇宫,”我攥紧了袖中的银簪,
“本公主亦有成人之美,只需你答应我,我便配合你演场戏。三日后,
你对外宣称我……病逝了,从此再无人追究。而你,便可名正言顺娶你想娶的人。
”萧澈沉默了。风拂过假山石,吹起他喜服的衣角。半晌,他忽然笑了:“公主倒是坦诚。
可你就不怕我揭发你?毕竟,欺君之罪,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不会。”我抬眸看他,
“你若想揭发,方才就不会来见我。萧将军,我们是同一种人——都被身份困住了,
都有自己想护的人。”萧澈的目光落在我攥紧的袖口上,那里隐约露出点银白的光。
他忽然颔首:“好。我帮你。西北角的宫墙有处狗洞,是当年修宫时留下的,
侍卫换班的间隙有半炷香时间无人看守。我让人把那里的守卫调开片刻,
你带着你的人从那里走。”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会让人备好马车,在宫外三里亭等你。
至于宫里的事,你不必担心。”我朝他行礼:“多谢将军。”“不必谢。”萧澈转身,
大红的喜服消失在假山后,声音飘回来,“如你所愿,就当……是互相成全。”“皇妹,
这是在和谁说话?”我一转身,皇姐赵灵月笑盈盈的站在假山入口,不知道听到了几分。
我不敢贸然提及,又怕连累皇姐,于是岔开话题:“皇姐,你和姐夫关系好吗?
”我拉着皇姐朝我的寝宫走去。“我和你姐夫亦是父皇赐婚,相敬如宾的,如今也过得很好。
”皇姐拉着我的手,欲言又止。“那你爱他吗?”我天真的问皇姐。“傻阳儿”,
皇姐替我抚正头上的凤钗,“皇家公主,下嫁本是为了巩固父皇的帝位,哪能谈得上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