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踪林的树长得密，枝丫缠在一块儿，把日头遮得严严实实。
林砚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脚下的落叶腐了大半，踩上去软乎乎的，还时不时踢到不知名的兽骨。
小灰缩在他怀里，鼻子不停抽动，偶尔“吱吱”叫两声。
自从进了林子里，这小家伙就没再往外窜——林砚猜，要么是林子里灵气比外头杂，要么就是有它忌惮的东西。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林砚找了棵粗树干靠着歇脚。
他刚要调息，鼻尖突然飘来股怪味——有点像烂掉的果子，又混着点甜香，闻着不冲，却让人头晕。
“不对劲。”
他赶紧屏住呼吸，往西周瞧。
这林子静得反常，连虫鸣都听不见，只有风刮过树叶的“沙沙”声，裹着那股怪味往鼻子里钻。
怀里的小灰突然炸了毛，对着左前方的灌木丛龇牙。
林砚顺着它的目光看去，只见灌木丛后影影绰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动。
他攥紧了手边一根粗树枝——这是他刚才顺手捡的，权当武器。
刚做好准备，灌木丛“哗啦”一响，钻出来个穿灰布裙的姑娘。
那姑娘看着比林砚大不了两岁，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沾着泥，嘴唇却白得吓人，手里还攥着株带紫色小花的草。
她看见林砚，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身子一软，竟首首往地上倒。
林砚下意识伸手扶了一把，指尖刚碰到她的胳膊，就觉得烫得吓人。
再看那姑娘的脖子，竟爬着几道淡紫色的纹路，跟刚才那怪味隐隐能对上。
“你中了毒？”
林砚皱眉。
姑娘没力气说话，只是虚弱地点点头，眼神往他怀里的小灰瞟了瞟，又指了指自己手里的紫花。
林砚没懂，但看她快撑不住了，也顾不上多想。
他扶着人往树干边挪了挪，刚想找处通风的地方，就听见灌木丛后又传来动静——这次不是一个，是一串“窸窸窣窣”的声响，还伴着细碎的“嘶嘶”声。
他心里一沉，把姑娘往身后护了护，抬头看向灌木丛。
只见从里面爬出来七八条巴掌长的小蛇，通体碧绿，唯独眼睛是紫色的，正是刚才那姑娘手里紫花的颜色。
“是紫瞳蛇！”
林砚想起宗门杂记里的记载。
这蛇毒性不算烈，但毒液沾了皮肤会让人发热发麻，要是被多咬几口，灵力都会淤堵。
那些紫瞳蛇显然是冲他们来的，吐着信子，在地上游得飞快。
林砚把树枝横在身前，刚想把蛇赶开，怀里的小灰突然窜了出去。
小家伙速度快得像道灰影，对着最前头的紫瞳蛇“咔嚓”就是一口。
那蛇刚想蜷起来反击，身子却猛地一僵，竟像被抽了骨头似的，软塌塌地落在地上，身上的绿光也淡了几分。
小灰没停，又扑向另一条蛇。
它每咬一口，蛇就软一截，没一会儿，地上就躺了三条没了动静的紫瞳蛇。
剩下的蛇像是怕了，在原地盘着，却不肯退。
林砚看得目瞪口呆——这小灰不仅能找灵气，还能对付毒舌？
“它……它在吸蛇毒里的灵气？”
身后的姑娘突然低声开口，声音哑得厉害。
林砚回头，只见姑娘正盯着小灰，眼里满是惊讶：“紫瞳蛇的毒里混着‘紫灵花’的灵气，虽然驳杂，却也是灵气……它竟能首接吸？”
林砚这才反应过来。
小灰咬蛇的时候，他丹田的道胎似乎也动了动，只是刚才太紧张没留意——想来是小灰把蛇毒里的驳杂灵气吸了，道胎又从小灰那儿分了点“余粮”。
就在这时，剩下的紫瞳蛇突然动了。
它们没扑小灰，反而绕了个圈，朝着林砚身后的姑娘游去——看来是记恨她摘了紫灵花。
林砚赶紧把姑娘往旁边拉，可姑娘腿软站不稳，眼看就要被蛇缠上。
他急中生智，抓起地上沾了小灰口水的蛇尸，往紫瞳蛇堆里扔过去。
那些蛇闻到同伴尸身的味，果然顿了顿。
趁着这功夫，小灰“吱”地叫着冲过去，又咬倒了两条。
剩下的终于怕了，“嘶嘶”叫着钻回了灌木丛。
林子里总算安静下来。
林砚松了口气，刚要扶姑娘坐下，却见她脸色更白了，嘴唇都开始发紫。
“你撑得住吗？”
他问道。
姑娘摇摇头，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倒出颗褐色的药丸往嘴里塞，嚼了几下，才缓过点劲：“谢……谢谢你。
我叫苏清越，是个游医。”
“林砚。”
他报了名字，指了指她脖子上的紫纹，“这蛇毒没解药？”
“有是有，”苏清越苦笑，“但解药要‘青纹草’配‘无根水’，我刚才找紫灵花就是为了引蛇，想试试能不能用蛇胆代替，结果没算准数量……”林砚心里一动。
青纹草他认识——宗门后山到处都是，是最低阶的灵草，他以前常去采来换铜板。
至于无根水，就是雨水，刚才乱葬岗那场雨，他还留了半葫芦在怀里。
“青纹草和无根水，我有。”
他说着，解下腰间的葫芦，又从储物袋里摸出几株皱巴巴的草——这是他被赶出宗门时，顺手揣的，本想路上填肚子，没想到派上了用场。
苏清越眼睛一亮：“真的？”
林砚点头，把东西递过去。
苏清越也不含糊，接过青纹草，掐掉根须，只留叶片，又从怀里摸出个小碾子，把草叶捣成泥，再倒进半葫芦无根水，摇了摇，递回给林砚：“帮我敷在脖子上，剩下的喝一半。”
林砚依言照做。
冰凉的草泥敷在皮肤上，刚才的灼痛感消了大半。
苏清越喝了水，又歇了片刻，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
“多亏了你，”她看着林砚，眼神里带着感激，“不然我今天怕是要栽在这儿了。
对了，你怎么会在迷踪林？
看你穿着，像是哪个宗门的弟子？”
林砚顿了顿，没说实话，只含糊道：“得罪了人，出来避避。”
苏清越冰雪聪明，看他不愿多说，也没追问，只是指了指林砚怀里的小灰：“你这灵宠倒是稀罕，竟能吸毒里的灵气。
我听说北原深处有座‘废灵谷’，里面全是这种驳杂灵气，或许……”她话没说完，林砚却心头一跳。
废灵谷？
全是驳杂灵气？
那不正好合了他道胎的性子？
“你知道废灵谷在哪？”
他急忙问道。
苏清越点头：“我之前给人治病，听一个老猎户说过，就在迷踪林往北走三天的路。
只是那谷里不光有灵气，还有好多吃灵气的妖兽，没人敢靠近。”
林砚却没在意妖兽。
有小灰帮着探路，有驳杂灵气能让道胎吸收，就算有妖兽，总能想办法躲过去。
他正琢磨着，苏清越突然“呀”了一声，指了指他的后背：“你的伤口！
刚才敷药忘了看，怎么还在流血？”
林砚这才感觉到后背又开始疼。
刚才跟紫瞳蛇周旋时，伤口好像又裂开了。
苏清越也不等他说话，从瓷瓶里又倒出颗药丸，捏碎了混在草泥里：“这是止血的，我帮你重新敷上。”
她的动作很轻，指尖碰到伤口时，林砚竟没觉得疼，反而有种清凉的感觉。
他看着苏清越低垂的眉眼，突然觉得，这北原的路，好像也没那么难走了。
“对了，”苏清越敷完药，抬头看向林砚，“你要是没地方去，不嫌弃的话，跟我一起走吧？
我要去废灵谷附近找种‘醒神花’，正好跟你顺路。
我懂医，路上要是再遇到妖兽或者毒物，也能帮衬一把。”
林砚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
他确实需要个伴。
苏清越懂医，又熟悉北原，跟她一起走，总比自己瞎闯强。
苏清越笑了笑，站起身：“那咱们现在就走？
趁天还亮，多赶点路。”
林砚应了声，也跟着站起来。
小灰从他怀里探出头，对着苏清越“吱”了一声，像是在打招呼。
两人一鼠，就着林子里的微光，朝着北边走去。
林砚走在后面，看着苏清越的背影，又摸了摸丹田温热的道胎，心里第一次有了点踏实的感觉。
或许，这迷踪林里的相遇，也是场机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