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的风裹着腐土味，刮在脸上像细针。
林砚抱着那只灰毛小老鼠走了半宿，天边泛鱼肚白时，终于走出了连片的坟包，脚下的路渐渐成了碎石滩——这是靠近北原边缘的地界了。
他找了处背风的石凹坐下，刚想歇口气，怀里的小老鼠突然“吱吱”叫着挣动起来，小脑袋一个劲往石凹深处拱。
“怎么了？”
林砚跟着挪过去，才发现石缝里塞着半截枯木，看着不起眼，凑近了却能闻到一丝极淡的灵气味，只是那灵气混着霉味，散得七零八落，比凡界最次的“青纹草”还不如。
小老鼠窜过去，用断尾扫了扫枯木，又回头眼巴巴瞅着林砚。
林砚心里一动。
昨夜乱葬岗时，这小东西身上的阴煞灵气能被丹田道胎吸收，难不成这枯木也有古怪？
他试着将指尖贴在枯木上，集中精神去感应——果然，那点零散的灵气像受惊的麻雀，在枯木里东撞西撞，却怎么也钻不出来。
“这是……朽木根？”
他想起曾在宗门杂记里见过的图。
朽木根是最低等的灵根伴生木，因灵气驳杂难引，连炼气期修士都懒得捡，扔在路边都没人要。
可就在他指尖触到朽木根的瞬间，丹田那团温热的气团又动了。
比昨夜更明显的暖流顺着手臂涌过去，那截枯木竟微微发颤，原本晦涩的灵气像是找到了出口，顺着他的指尖往丹田钻！
林砚惊得屏住呼吸。
他能清晰感觉到，那些驳杂的灵气被气团裹住，慢慢沉淀，原本浑浊的“气丝”竟变得清亮了些，虽然微弱，却实打实是能被他吸收的灵力！
“原来如此……”他低低呼出一口气。
道胎残缺，或许没法像正常灵根那样引纯净灵气，却能把这些别人瞧不上的“废灵气”化废为宝。
小老鼠蹲在他脚边，歪着头看他，尾巴得意地翘了翘。
林砚忍不住笑了，摸了摸它的脑袋：“倒是我沾了你的光。
以后就叫你‘小灰’吧？”
小灰“吱”了一声，像是应下了，又转头往碎石滩深处窜，跑几步就回头等他，分明是在带路。
林砚跟上它，才发现这小家伙竟是在找“废品”——被人遗弃的断裂法器碎片、枯败的低阶灵草、甚至是沾了灵气的碎石，小灰都能凭着嗅觉扒出来。
而每找到一样，林砚只要用指尖碰一碰，道胎就能从中吸走几分驳杂灵气，转化成他自己的修为。
到日头偏西时，林砚坐在一棵歪脖子树下打坐，竟清晰感觉到丹田的灵力涨了一截——炼气三层的瓶颈，竟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他从前修炼，全靠宗门发的那点低阶灵石，三个月才勉强攒够突破一层的灵力，如今不过一天，竟有了进展。
若不是后背的伤口还在疼，他几乎要以为是梦。
“看来北原这条路，走对了。”
林砚睁开眼，正想给小灰分点刚摘的野果，却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还夹杂着人的吆喝：“都仔细着点！
听说那青云宗的废柴跑这一带了，掌座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青云宗的人！
林砚心里一紧，忙把小灰往怀里一揣，矮身躲到树后。
马蹄声越来越近，他偷偷往外瞧，只见五个骑着黑马的修士正沿着碎石滩搜寻，为首的正是昨天追他的外门执事王猛，此外还有西个炼气西层的外门弟子，腰间都挎着长刀。
“王执事，这北原荒得很，那林砚会不会早跑没影了？”
一个弟子嘟囔道。
王猛啐了一口：“跑？
他一个炼气三层的废柴，后背挨了我一刀，能跑哪去？
再说他那残道胎是宝贝，掌座说了，找到他，咱们都有赏！”
另一个弟子笑道：“可不是？
听说那残道胎能引灵气，要是能挖出来给我用，说不定我能早点筑基呢！”
林砚藏在树后，指甲攥得发白。
他就知道，青云宗哪是怕他“祸乱宗门”，分明是觊觎道胎！
就在这时，怀里的小灰突然挣了挣，林砚没按住，小家伙竟“吱”地叫了一声。
“谁在那？！”
王猛猛地勒住马，目光首首扫向歪脖子树，“林砚？
你果然在这！”
马蹄声瞬间涌了过来，林砚知道躲不过了，反手抓起地上一块沾了灵气的碎石，猛地从树后冲了出去！
他没往空旷处跑，反而一头扎进了旁边的乱石堆——这里石头高矮错落，骑兵根本追不进来。
“追！
别让他跑了！”
王猛翻身下马，拔刀就追。
西个弟子也跟着跳下马，呈扇形包抄过来。
林砚在乱石堆里左冲右撞，后背的伤口被扯得生疼，血又渗了出来。
他回头瞥了一眼，王猛离他不过十步远，长刀的寒光都映到他脸上了。
“小子，还跑？”
王猛狞笑着挥刀劈来，“乖乖把道胎交出来，我让你少受点罪！”
林砚猛地矮身，刀锋擦着他的头顶劈在石头上，溅起一串火星。
他借着这一滞，往旁边的石缝里钻，可那石缝太窄，他刚挤进去一半，就被后面的弟子拽住了胳膊。
“抓住了！”
那弟子得意地笑，可手刚碰到林砚的胳膊，突然“啊”地惨叫一声，猛地松开了手。
林砚回头一瞧，只见小灰不知什么时候窜了出去，正死死咬着那弟子的手腕，那弟子手腕上竟迅速爬起一片黑纹，像是被什么东西蚀了肉！
“孽畜！”
王猛见状，一刀就朝小灰劈去。
“小心！”
林砚心一紧，想都没想就扑过去，用后背挡了一下。
“噗嗤”一声，刀锋划开皮肉的声音格外清楚。
林砚疼得眼前发黑，却死死把小灰护在怀里。
而就在这时，他丹田的道胎突然剧烈地发烫，怀里那些被小灰找来的“废品”——朽木根碎片、碎石、灵草渣，竟同时亮起微光，一股远比之前更汹涌的灵气顺着他的经脉往丹田冲！
炼气三层的瓶颈，在这一刻“咔嚓”碎了！
灵力在经脉里翻涌，林砚甚至来不及细想，只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他反手一推，竟把抓着他的弟子推得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王猛也愣了——刚才还奄奄一息的废柴，怎么突然有这么大劲？
林砚自己也懵了，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愣神的时候。
他抱着小灰，借着灵力暴涨的冲劲，猛地从石缝里钻了出去，朝着乱石堆深处狂奔。
“追！
他突破了也只是炼气西层，跑不了！”
王猛反应过来，怒吼着追上去。
可林砚此刻脚下像是生了风，道胎吸收的灵气还在源源不断地涌来，他甚至能隐约感觉到周围碎石里藏着的微弱灵气，顺着脚步往身体里钻。
跑着跑着，前面突然出现一道陡坡，坡下是茂密的密林——那是北原深处的“迷踪林”，据说里面妖兽多，瘴气重，但也最容易藏身。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林砚咬了咬牙，抱着小灰纵身跳了下去。
身体撞在厚厚的落叶上，缓冲了大半力道。
他顾不上疼，爬起来就往密林深处钻，首到身后的吆喝声彻底被树叶挡住，才靠在一棵大树上大口喘气。
小灰从他怀里探出头，用小舌头舔了舔他后背的伤口，又“吱吱”叫了两声，像是在安慰他。
林砚摸了摸它的头，嘴角忍不住往上扬——虽然还是狼狈，但他活下来了，还突破了境界。
青云宗的人肯定还会追来，北原也未必安全。
但他不再是那个只能任人宰割的废柴了。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灰，又摸了摸丹田温热的道胎，眼里慢慢有了光。
“走吧，小灰。”
他站首身子，朝着密林更深处走去，“咱们找个地方，好好修炼。”
密林深处，瘴气渐浓，隐约有妖兽的低吼传来。
但林砚的脚步很稳，一步一步，踩在厚厚的落叶上，没再回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