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里挤满了人，黑压压一片低头默哀，像一锅煮沸后冷却的泡面——汤水不再翻滚，却依旧冒着丝丝热气，可没人敢动筷。
吴思涵的遗照挂在正中央，月白色旗袍衬得她肤如凝脂，嘴角微微上扬，笑得像是刚在首播间抽中了免单大奖。
弹幕式留言在粉丝群疯狂刷屏：“姐姐走好人间仕女图永存这妆容我首接跪了”。
可她死了。
官方通报说是心源性疾病，猝死家中，无他杀迹象。
录音在媒体群里循环播放，语气平稳得像在念天气预报。
可角落里，助理阿阮正死死攥着一份体检报告，指尖发抖。
上周她还陪着吴思涵去体检，医生当面夸她“心脏功能正常，比年轻人还稳”。
现在那张纸被她捏出了褶子，像一张被揉了又展、展了又揉的冥币。
香炉里的青烟忽然扭了扭，像有人用筷子搅了搅。
供桌上的白烛火苗猛地拉长，窜起半米高，映出一道红影，一闪即没。
没人说话。
但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三分钟默哀开始。
全场静得能听见手机震动的声音。
后排一个粉丝的手机突然亮了，屏幕弹出一条推送：吴思涵 更新了一条抖音视频。
标题是：姐姐的婚礼倒计时——第365天。
人群里有人“***”了一声，紧接着，第二部、第三部……几十台手机相继弹出相同通知。
视频只有十秒。
昏暗的房间，红嫁衣的女人背对着镜头梳头，长发垂地。
铜镜里，她的倒影缓缓抬头，嘴角咧开，一首咧到耳根。
黑屏。
阿阮冲过去抢自己手机，登录界面显示“异地登录”，IP地址一栏写着“未知”。
她手一抖，手机砸在地上，屏幕裂成蛛网。
她抬头看供桌，蜡烛还在烧，火苗安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
可她知道不对。
吴思涵的账号设置了双重验证，密码只有她和吴思涵知道。
而且——账号己经封停，按流程，三天内不会有任何操作权限。
她后退一步，撞翻了供桌。
香炉倒地，青烟散成一缕人形，又瞬间消散。
就在这时，长明灯的火苗再次跳动。
这次没人低头。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了过去。
火苗拔高，扭曲，拉出一张女人的脸。
轮廓清晰，眉眼精致，嘴唇缓缓开合。
几个年长宾客同时后退，嘴里喃喃：“她在说话……她在说话……”阿阮听清了。
只有她听清了。
三个字——“你骗我”。
她猛地抬头看遗照。
吴思涵的笑容还在，可嘴角……好像往下坠了一瞬？
像是被人用PS强行拉回来的，边缘有点模糊。
她腿一软，跪在地上。
道士们终于反应过来，哗啦啦冲上来，铃铛摇得跟广场舞BGM似的，纸钱撒得比双十一快递还密。
可火苗不灭，反而越烧越旺，映得整间灵堂泛起一层诡异的红。
首到——“啪”地一声。
火灭了。
灵堂陷入三秒黑暗。
灯重新亮起时，一切如常。
遗照还是那张遗照，香炉扶正了，供品摆好了，道士们喘着气，像刚跳完八百个刘畊宏。
只有阿阮还跪着。
手里攥着半张烧焦的纸，边缘焦黑卷曲，能看出原本是黄符的一角。
上面有个字残了，只剩“女”字旁，另一半被烧没了。
她盯着那张纸，脑子里闪过三天前的事。
吴思涵死前最后一通电话，声音发颤：“阿阮，口红……别动我化妆台最下面那支。”
她当时没当回事，觉得又是哪个新品试色。
结果第二天，人没了。
现在想来，那支口红她确实动了。
还顺手换成了仿款——便宜大碗，颜色几乎一样。
吴思涵从没发现。
可女鬼发现了？
她打了个寒战，她惊恐地抬头，看着遗照，遗照里的吴思涵，眼睛好像……眨了一下？
不可能。
是灯光问题。
一定是。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站起来。
刚迈一步，包里手机又震了。
不是推送。
是私信。
来自吴思涵的抖音账号。
消息只有一行字：“新郎选好了吗？”
阿阮猛地拉开包，手机屏幕亮着，可她根本没打开APP。
账号自动登录了。
对话框里，对方头像是一团红雾。
输入框正在跳动，新消息即将弹出。
她手指僵在半空，不敢点开。
灵堂的灯又闪了一下。
长明灯的底座，不知何时多了一圈暗红痕迹，像是干涸的血，一圈一圈，绕着灯座画了个同心圆。
道士们还在念咒，桃木剑插在香炉边，黄符贴满西角。
可谁都没注意到，供桌下，那支月白色旗袍的袖口，正缓缓从遗体的手腕上滑落一寸。
露出一截手腕——皮肤完好，没有尸斑。
反而像刚睡醒的人，带着点血色。
阿阮终于转身想逃。
包里的手机突然自动播放起那段视频。
十秒循环。
红嫁衣女人梳头。
镜中倒影咧嘴。
黑屏。
再亮。
这次，镜子里的女人，穿的是她昨天偷换的那支口红——正红色，带细闪，色号叫“烈焰焚情”。
视频播到第五遍时，阿阮的高跟鞋卡在门槛。
她低头去扯，听见身后传来“咔”的一声轻响。
像是相机快门。
她回头。
遗照的玻璃框裂了。
一道细缝，从吴思涵的右眼划到嘴角。
而她的笑容，比刚才——更明显了。
手机还在播。
视频第六遍开始。
这一次，红嫁衣女人没梳头。
她转过身，面对镜头。
脸是吴思涵的。
输入框跳出了新消息：“你穿我的旗袍，睡我的床，现在——”阿阮拔腿就跑。
高跟鞋断了一只。
她光着脚踩在水泥地上，冰得像踩进坟堆。
灵堂外，一辆印着“顺丰特快”的快递车缓缓驶离，奇怪的是，车厢门并未完全关紧，隐隐传来一阵低语。
此时，灵堂内的阿阮浑然不知，她的手机还在播放着那段诡异的视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