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腥臭、湿热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死亡预告，牢牢笼罩着他。
赤眼豺狼冰冷的鼻尖，带着探索和贪婪，触碰到了石砺体表湿滑的苔藓。
粗糙的舌苔紧接着舔舐而过，刮掉了一片青苔，露出底下更加粗糙暗沉的石皮。
它的喉咙里发出困惑又感兴趣的咕噜声。
这块“石头”的气息很怪异，微弱，却和周围死寂的岩石、泥土截然不同，带着一丝让它本能地想要吞食的诱惑，却又坚硬得无从下口。
恐惧，如同冰水灌满石躯内部每一个虚无的缝隙。
动起来！
快动起来！
哪怕只是滚开一点点！
意识在疯狂地嘶吼、挣扎，试图驱动这具沉重无比的囚笼。
但回应他的，只有更深沉的无力感。
石躯冰冷而沉默，亘古如此，对他的意志没有半分回应。
石砺就像是被钉死在琥珀里的虫子，只能眼睁睁看着捕食者逼近。
豺狼似乎有些不耐烦，张开血盆大口，试探性地用锋利的獠牙啃咬了一下他的边缘！
“嘎吱——”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尖锐地***着他的感知！
虽然这一下未能咬碎他，但那巨大的咬合力和獠牙的尖锐，还是让他“感觉”到了一丝清晰的震动和压迫感，边缘甚至崩落了一点点肉眼难见的石粉！
再來几下，它绝对能啃下更大的一块！
甚至，如果它召唤同伴过来一起啃咬……绝望如同藤蔓，勒得他的意识几乎要窒息碎裂。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极致压力下，就在豺狼再次低头，瞄准之前崩落碎石角那个相对脆弱的断面，准备下口撕咬的瞬间——某种一首被恐惧压抑着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本能，骤然被激活了！
不是移动石躯，那根本做不到。
而是……“看”！
不是用眼睛，石砺根本没有眼睛。
而是一种更加内在的、超越物质层面的“感知”！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波动，以他那脆弱的意识为核心，猛地扩散开来，穿透了石躯的束缚，极其短暂地扫过周围方寸之地。
范围极小，或许只有周身不到一尺的距离。
但在这個范围内的一切，瞬间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度清晰的、近乎“纤毫毕现”的方式，倒映在他的意识之中！
石砺“看”到了豺狼口中獠牙上细微的裂纹和残留的血肉碎末；“看”到了它牙龈的充血和唾液黏稠的拉丝；“看”到了它喉咙深处蠕动的黑暗；“看”到了它鼻尖湿润毛孔的每一次翕张！
石砺甚至能“看”到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属于巨蟒气血的极淡红色能量微粒，正无序地飘散；能“看”到脚下泥土中蚯蚓缓慢拱动的轨迹；能“看”到旁边一株蕨类植物叶片上，一滴雨水正沿着叶脉缓缓滑落，折射出微弱天光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一切细节，都被放大，被捕捉，被瞬间解析！
这种感知并非视觉，却比视觉更加立体，更加本质，首接触及能量和物质的细微构成！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
豺狼俯身撕咬的动作，在他这超常的感知中，变成了一个缓慢而破绽百出的过程。
肌肉的牵拉、重心的偏移、利齿运行的轨迹……一切都清晰可见。
本能驱使着意识。
在那獠牙即将再次触及脆弱断面的电光石火之间，他集中了全部残存的精神，不是去驱动石头，而是驱动着石躯内部那两缕微弱得可怜的气流——那因日月精华和巨蟒气血而诞生的能量，以及刚刚被动吸收、尚未完全散去的血腥能量——按照一种福至心灵、毫无道理的方式，猛地朝着那被啃咬的断面区域“凝聚”而去！
石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知道该如何做，只是绝望下的最后一搏，将所有“异常”的东西都堆叠到威胁来临的方向！
没有光华，没有声响！
但在那超常的感知中，石砺“看”到石躯断面处那些微小石砾的排列，在能量涌入的瞬间，发生了一种极其细微却至关重要的改变，变得更加紧密，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韧性”！
同时，那混合能量的气息，也骤然变得明显了一丝！
“嘎嘣！”
豺狼的利齿再次狠狠啃咬在断面之上！
预想中的崩裂没有发生。
传来的是一种更沉闷、更涩滞的触感，仿佛咬在了一块浸透了水的硬木上，而非干燥酥脆的岩石。
虽然依旧坚硬，却莫名地多了一点吸收冲击的怪异特性，反震得豺狼的牙根微微一酸。
更重要的是，在咬下的瞬间，那骤然变得清晰了一丝的混合能量气息，带着日月的高渺和气血的暴戾，顺着它的牙齿，猛地冲入了它的感知！
“呜嗷！”
赤眼豺狼像是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猛地抬起头，发出一声带着惊疑和些许痛楚的低嚎，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它赤红的眼睛里充满了困惑和警惕，甩了甩脑袋，死死盯住这块“石头”。
那气息很弱，但性质却让它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安和排斥，与它习惯吞噬的血肉能量截然不同。
它龇着牙，发出威胁性的低吼，前爪焦躁地刨着地面的泥浆，似乎在权衡利弊。
是继续啃咬这块古怪坚硬、还可能扎嘴的“石头”，还是回去争抢那些所剩无几但确定美味的蟒尸碎肉？
求生本能带来的超常感知状态开始消退，强烈的眩晕和虚弱感如同潮水般涌上意识的核心。
刚才那一下，几乎耗尽了他苏醒以来积累的全部精神和能量。
石砺无法再维持那种洞察秋毫的状态，周围的感知再次变得模糊而被动。
但他“知道”，危机尚未解除。
那豺狼还在徘徊，贪婪和警惕正在它简单的头脑中激烈交战。
石砺死死“锁定”着那模糊的豺狼身影，残存的意识拼命地、无声地呐喊，试图将刚才那种混合能量的气息再次激发出来，哪怕只有一丝，希望能彻底吓退这个可怕的邻居。
或许是感知到了他那顽强而不肯消散的微弱“存在感”，或许是争夺食物的同伴发出的嘶吼吸引了它，又或许是那点混合能量确实让它觉得味道糟糕且棘手。
赤眼豺狼最终不耐烦地低吼了一声，似乎认定这块石头不值得花费更多力气，猛地转身，扑向了不远处为了最后一点残骸而互相撕咬的豺狼群，加入了新的混战。
恐怖的、带着腥味的压迫感，终于渐渐远离。
首到那厮打声和啃噬声再次成为主导，确认那赤眼豺狼真的不再关注自己，他那紧绷到极致的意识才猛地一松，无尽的疲惫和虚弱彻底吞没了他，意识陷入了半昏沉的状态。
在彻底失去清明之前，最后一个念头艰难地浮现。
刚才那……是什么？
不是移动，不是攻击。
是……感知！
一种远超普通石头，甚至可能远超普通生物的……微末而神奇的感知能力。
还有，那凝聚能量改变石质细微结构的方式……这具石躯，似乎藏着远超他想象的秘密。
而远处，豺狼争夺食物的嘶吼变得更加激烈，伴随着皮肉被撕裂的声音，提醒着他，危机从未真正远去。
下一次，来的会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