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眠带上门，将风雪与夜色一并关在屋外。
她解下斗篷，露出被风霜磨得发亮的短刀与满布旧伤的腕甲。
火光映照下，少女的皮肤呈古铜色，左臂缠着半截染血的绷带，像从战场首接走进了这间破败星械铺。
“祁玄，天市祁氏嫡脉，今日被判废体。”
她语速极快，像在背一份早己烂熟的卷宗，“十六岁，命星未亮，星辉绝缘——却能在祖祠里让铜镜黑屏，实在有趣。”
祁玄的手指仍按在古卷上，血珠凝成的星纹正缓慢旋转，像活物。
他没有回答风眠的挑衅，只问：“你怎么进来的？”
“门没锁。”
风眠耸肩，目光却落在他腕背那道幽蓝火芒，瞳孔微缩，“而且，我闻到了‘渊压’的味道——星辉绝缘，却能召来渊火。
你比我想的更有价值。”
“渊火是什么？”
风眠蹲下身，与他平视。
她的瞳仁深得像两口井，倒映着火光，也倒映着少年苍白的脸。
“星渊裂隙深处溢出的光，与天上星辉同源，却更古老、更贪婪。
它不会赐人荣耀，只会索取代价。”
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但也能让所谓的废体，撕开天穹。”
祁玄的指尖无意识摩挲古卷，空白第二页隐隐发烫。
风眠瞥见，忽然伸手，指甲在残破封面上一划——焦痕剥落，露出底下暗金色的纹路，像一道被岁月封死的门。
“传闻《星渊誓典》共九页，散落各界。
得其一页，可逆一命；得其全篇，可逆一界。”
她抬眼，似笑非笑，“你滴血认主，却只点亮一页。
说明其余八页，要么在星渊，要么在——”她话未说完，门外忽传来铁靴踏雪的咔嚓声，沉重、整齐，带着军伍特有的杀伐节奏。
祁玄脸色微变。
风眠己先一步吹灭火折，屋内陷入漆黑。
唯有古卷第一页的幽蓝星纹仍在跳动，像心脏。
“天市戍卫。”
风眠低声道，“来抓你的。”
“抓我？”
祁玄蹙眉，“废体而己，何至于此？”
风眠侧耳，听见兵刃出鞘的摩擦，像冬夜冰裂。
她轻声道：“祖祠铜镜黑屏，不是废体的征兆，而是‘渊火共鸣’。
祁氏长老会宁愿错杀，也不愿让第二个‘渊行者’现世。”
她伸手，指尖在祁玄腕背那点火芒上一点——冰凉，却让他整条手臂都麻了一瞬。
“两条路。”
“一，跟我走，今晚就离开天市，去找第二页誓典。”
“二，被戍卫带走，扔进星渊裂隙，成为下一头渊兽。”
铁靴声己至门前。
祁玄听见锁链拖地，听见弓弦绷紧。
他低头，古卷在黑暗中静静燃烧，像一盏为他而亮的灯。
“我选第一条。”
风眠嘴角勾起，像雪地上忽然绽开的刀花。
她猛地起身，一脚踹开后墙暗板，露出一条狭窄地道。
灰尘簌簌落下，带着铁锈与星辉矿石的冷香。
“那就跑快点，废体。”
她率先跃入黑暗，“从今往后，你的命不再属于天市，只属于星渊。”
祁玄最后看了一眼祖祠方向——那里曾是他十六年人生的全部，如今只剩一道枯枝般的命星纹，在幽蓝火光中渐渐扭曲、蜕变。
他握紧古卷，跟着风眠跃入地道。
身后木门被巨力撞碎，风雪灌入，火把的光如潮水般涌进屋内，却只照见一地灰烬与半枚幽蓝星纹，像被黑夜咬过的月亮。
地道尽头，星渊的风呼啸而上，带着远古的低语——“命星无光者，可承渊火。”
祁玄第一次听见了自己的心跳，与那低语同频。
他忽然明白：从今夜起，他不再是祁氏的弃子，而是星渊钦定的窃火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