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先帝突发急症,朝野动荡,皇子们明争暗斗,亲王们野心勃勃,谁都不服谁。
苏九州为了扶持五皇子秦卓上位,发动苏家在各地的门生,传出了许多天降异象,帝星转世的故事。
然而,除了苏家,秦卓确实没什么真正的助力,生母比不得太后显贵,外祖比不得魏家有权,就连御林军都只认兵符不认圣旨。
苏九州死后,大家都心知肚明,秦卓这个皇帝也当不了多久。
秦鹊知道剧情,确实如此,可那不是两年后吗?
怎么她这个镇国公主辅佐了两年,小皇帝还短命了?
秦鹊不相信楚昭赫会为了她杀苏相,可若是为了太后,那可能性就太大了。
苏相死了,她和小皇帝还会远吗?
之前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宫人陆陆续续都回来了,战战兢兢地不敢抬头。
秦鹊有火发不出,随便指了一个,让他跟着楚昭赫,若人真去了相国府立马来报。
不过片刻,人就回来了,楚昭赫没去相国府,而是去了太后的寝宫。
“这么晚?”
宫人说:“回公主,楚殿下候在慈宁宫外,说是要等到明日一早求见太后。”
秦鹊:“……有病。”
果然本性难移,一喝醉酒就自虐!
秦鹊扶额,爱等就等吧。
“看着点,别冻死在宫里,晦气。”
他把苏九州的坟给刨了,她还得收拾这个烂摊子去呢!
书里说男主死后当了五年的孤魂野鬼,西处飘荡,也不知道他刨坟的时候,男主是不是就在边上看着?
若是,他们之间的仇怕是三生三世都解不开了!
想想书中男主折磨人的手段,秦鹊不禁打了个冷颤。
这该死的反派,惹事一向是可以的!
*“还魂之术乃仙师真传,老道习得术法,百年来从未失手过。”
十八号术士言之凿凿。
秦鹊撑着头,手肘压在案几上,她快困死了:“没失手?
人呢?
你倒是给找出来啊!”
就只会说!
十八滞了滞,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旁边的十七,想甩锅:“如今看来,必是有人从中作梗。”
十七号冷笑一声,戳破他:“一派胡言!
什么还魂术,老道下山三百年闻所未闻,我早就说过,若想起死回生必要塑三丈金身,再加上我独门的咒术,闭关静待九九八十一天便成。
公主,如今事实摆在眼前,谁是一心为您解惑,谁是骗吃骗喝,您还不清楚吗?”
秦鹊太阳穴的青筋都快跳出来了:“我倒是想信你,你三丈金身要千万两黄金,青国十年的财政搭进去都不一定够,你要钱能不能合理一点?
考虑下我这个甲方的实力?
啊?
能不能?!”
桌案被她拍的邦邦响,十七老神在在,山羊胡一撇道:“起死回生本就逆天而为,公主老把这些俗物挂在嘴边,怕是于苏大人不利啊!”
“……”秦鹊真佩服这些老东西的口才,明明是在打自己的秋风,还说的这么正义凛然,反倒是她的错了。
“休要妖言惑众。”
十八和十七针锋相对,“老道是张天师亲传的第三十八代徒孙,阁下师承何处?
公主,还魂之术从无败例,老道夜观天象,发现苏大人命格中的北斗星熠熠生辉,这说明——”话还未说完,外面就有人小跑进来了。
“启禀公主。”
太监弯着身道,“适才看守苏大人陵墓的人来报,说苏大人的陵墓被——炸了———”秦鹊一个激灵,该来的还是来了!
“都炸光了?”
“还有些碎布残木,他们己经收好了,公主可要亲自观看?”
虽然事前己经知道了,可秦鹊还是想把楚昭赫拉出来暴打一顿,她故作震惊道:“可知是何人所为?”
小太监低着头,恭声道:“守墓人说只见有一黑影疾掠而过,行动迅速,像是……鬼魅。”
“鬼魅?”
秦鹊都没想到能这么说。
“是——”太监话还没说完,就被十八打断了。
“恭喜公主,此黑影想必便是苏了。”
秦鹊:“???
你确定?”
十八异常自信:“千真万确。”
他的眼神坚定的似乎要入党,秦鹊也不好再说什么:“咳咳……那,可有人见到黑影去了何处?”
太监:“禀公主,此黑影着实太快,没人能跟得上。”
十八出来抢戏:“容老道推算片刻。”
说完便拈了个兰花指,低着头,沿着地毯上硕大的牡丹花纹转圈。
一把年纪的人了,还真是有些辣眼睛!
秦鹊不忍首视,干脆闭上眼。
脑子里乱成一团,楚昭赫是太后的人,他的所作所为应当都是太后的意思。
太后看不惯苏家由来己久,除了苏家支持五皇子外,更重要的是苏家人要钱不要命。
原文中提过,苏罗是苏九州的假爹,表面上满腹诗书,桃李天下,然而,他们家的财产,比青国和襄国加起来都多。
前朝末年,天下灾祸频出,战争不断,苏家位列三公,前朝皇帝以国库空虚为由,让大臣捐赠家资,其他人虽也怨声载道,但还是乖乖出了血。
偏苏家,宁愿改朝换代,不做公卿,也不肯把钱交出去,投降当时还是叛贼的秦家军,传递了不少消息。
当然,人家有文化,写了无数小作文论证前朝气数己尽,青国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
有理有据,所读之人无不佩服。
他还举荐了许多前朝官员为青国效力,是以哪还有人会说苏家是降臣叛贼,反而都称其为千古圣贤。
然而丰国皇帝觊觎苏家财富,她们秦家自然也想要。
秦鹊的爷爷安帝深知苏家人的性格,不敢硬来,对苏罗极尽推崇,只为徐徐图之,想着总有一天,能够将苏家的万贯家财收回来。
可惜不但他没等到,他儿子也没等到,苏罗除了官服稍微体面些,常服都是补了又补,一日三餐俱是粗茶淡饭,没一点有钱的样子。
若不是这些年给了苏家的赏赐转头就不见了踪迹,他们都要怀疑宝藏是不是只是传言了。
可太后往苏家安插了一个又一个的眼线,愣是没一个找到线索的。
看来,她是没耐心了,用炸坟威慑苏罗。
不过她是打错算盘了,苏罗才不会关心苏九州的坟被不被炸,他只会借题发挥,咬死楚昭赫,让她自断爪牙。
秦鹊在脑中想着应对之策,她自然得向着苏罗,一是对苏九州情真意切的人设不能倒,二是朝中不想小皇帝退位的,大概只剩他了。
可太后那边绝对会有后手,不知道这次又有什么幺蛾子等着她。
“公主!”
十八突然喊了一嗓子,差点让神游天外的秦鹊摔到桌子下,“老道找到了!”
“本宫又不聋,喊什么喊?”
“老道算出苏大人此刻正在皇宫之内!”
“真活了?”
秦鹊真的惊了,难不成这真是个有本事的,让男主提前重生了?
她的好奇心刚被提起来,就听到他又说:“只是苏大人尸骨无存,回生之躯怕是与之前相异。”
秦鹊:“……”装神弄鬼还不够你玩儿的,现在又要狸猫换太子了?
秦鹊一拍桌子,厉声道:“本公主喜欢的就是那张脸!
脸都不要了,我还要你们作甚?!”
她突然翻脸,把十八吓了一跳,公主自诩深情,原来只是因为那张脸吗?
就这么肤浅吗?
“可……可……”饶是十八能说会道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渴了去喝水。”
秦鹊摆手让他滚蛋,“要找不到那张脸本宫把你们通通丢到后花园做花肥。”
十八脸色灰白,十七幸灾乐祸。
秦鹊就看不惯这种勾心斗角的同事,大家都是混口饭吃,何必落井下石?
瞪他:“你也一样,不把预算降下来,把你们俩一块种土里。”
说完甩袖子走人,马上就要早朝了,她得养足精神。
*太极殿,百官肃立。
秦鹊被贴身宫女红秀半拖着坐到珠帘之后。
刚落坐,太监尖细的声音响彻大厅:“皇上驾到——”众人山呼万岁,公主千岁。
秦鹊累得不想说话,可半天也不见这群人起身,她放眼望去,小皇帝睡得比她熟!
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远,她将身子使劲往前倾,伸长了胳膊,才勉强能触碰到龙椅:“醒醒。”
小皇帝的睡眠雷打不动。
大臣们有几个己经抬头偷看了,她只好端正身子,朗声开口:“平身。”
百官陆陆续续起身,偏有个一头扎在地上,不肯动。
秦鹊闭眼,完了,要开始了。
太傅魏彻跪在地上,怒喝:“老臣跪的是我青国的陛下!
不是我青国的公主!”
“魏太傅此言差矣,公主金枝玉叶,亦是圣上钦定的护国公主,如何受不得你一拜?”
户部侍郎王文坤反唇相讥。
魏太傅冷哼:“老夫得先帝恩典,只跪圣上一人!
况且皇上早慧,如今己然可以独当一面,公主何不还政于我皇?
牝鸡司晨,于国无益。”
秦鹊头疼欲裂,这两人都是太后的人,魏彻是太后的亲哥,王文坤也娶了魏家一支远房亲戚的庶女,偏偏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挑拨她和小皇帝的关系。
话里话外都是她一介女流,却妄图把持朝政,扰乱朝纲,一看就是祸国殃民的主。
王文坤只是个小官,拉着向她尽忠的虎皮和老东西叫板:“魏太傅未免太过放肆!
公主为大青废寝忘餐,二十高龄也不嫁人,青国上上下下的事,哪一件不得公主亲自过问?
如此鞠躬尽瘁,难不成只是为了把持朝政不成?”
呵呵,阴阳怪气全是让他玩明白了。
而且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
谁高龄了?
分明是妙龄好不好?
“黄口小儿也敢在老夫面前谈放肆,老夫教导先帝的时候,怕是你爷爷都没出生呢!”
眼看两人又要打嘴炮,秦鹊呵斥一声:“朝堂之上,吵什么吵?
魏太傅劳苦功高,他想跪便跪,轮得到你们指指点点?”
这话说的,魏太傅一时半会儿是起不来了,两人唱双簧要的可不是这个结果。
王文坤眼珠子一转又要说话,却听到角落传来一阵浑浊的啜泣声。
秦鹊头开始疼了,偏还得故作关心:“相国何故哭泣?”
“公主~陛下~要为我儿做主啊!”
苏罗袖子一甩,再慢慢往上抬了几分,跟戏台上唱大戏的老生一样,接着一抹眼泪,长吸一口气开始抽噎道:“我儿惨啊,我儿真的惨啊!
老臣从一开始就不该让他入朝为官,老臣要是不让他做官他也不会得罪天杀的贼人,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这倒是实话,苏罗只想让苏九州当他最后的筹码,自然越废物越听话。
可惜人家是男主。
她耐着性子安慰:“本宫搜寻天下能人异士,想必不日便能重聚九州魂魄,相国还请宽心。”
“承蒙公主厚爱,是九州的福气。”
苏相国老泪纵横,“只可恨襄国小儿欺人太甚,昨日楚昭赫居然……居然……炸了我儿的墓穴,可怜我儿一心为国,死了还要遭此劫难,儿啊!
爹对不起你啊!”
这天杀的楚昭赫——秦鹊浮现出惊恐万分的模样,喊道:“什么?
九州的墓穴被毁了?
我——”她一个战术晕倒,周围站着的宫女和太监立刻将她扶住,朝堂闹成一片,叫喊声此起彼伏。
片刻后,她悠悠转醒,有气无力道:“九州真的……”后面的话,她哽咽不能语。
秦鹊认认真真地演:“昨夜,九州入我梦中,他说他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历劫,不能在尘世留下牵绊,然后——呜呜——就有个神仙把他的坟炸了——呜——今日早起,我还以为实在做梦,原来是真的吗!
呜呜——”她哭得情真意切,把苏相国都看懵了。
苏罗是个奇葩,平生有三大爱好,一是喜欢藏钱,二是爱听驴叫,三是特别能哭!
这三个爱好,他执行的都特别好,尤其是这第三个。
开心了,喜极而泣;不开心了,悲痛欲绝;不开心也不不开心了,泫然欲泣!
饭咸了哭。
天阴了哭。
起晚了哭。
……总之,一天总有百八十个理由哭上百八十次。
每次哭起来都是余音绕梁,一咏三叹,特别有节奏感!
一般来讲,苏相国开始哭后,是没有人能阻止的,但秦鹊是个例外,她这一开口,苏相国连哭都忘了。
“公主,并非神仙,此乃楚昭赫所为!”
苏罗忙着指认罪犯,眼泪都顾不上流了。
秦鹊像是才听到这个名字:“此话当真?
可有凭证?”
“当然。”
苏相国拱了拱手,哭着道,“昨日是九州死祭,我派人去祭奠,亲眼目睹楚昭赫动手炸坟。
楚昭赫虽是襄国送来的质子,承载着秦楚两国的邦交情谊,可是他……呜呜……实在是太无法无天了……九州为了大青兢兢业业,老臣却连害他的凶手都没找到……我……我枉为人父啊……若是此次……老臣再给他讨不回公道……那老臣也不活了……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