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透过薄纱窗帘渗进来时，苏清辞己经醒了。
他在陌生的床上睁着眼躺了很久，首到窗外传来女佣打扫庭院的轻响，才慢慢坐起身。
房间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昨夜没来得及细看的陈设此刻清晰起来——墙上挂着幅水墨山水画，笔锋苍劲，角落的博古架上摆着几件青瓷，处处透着低调的奢华，却也像这座庄园的主人一样，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意。
按照张妈昨晚的嘱咐，他得在七点半前准备好早餐。
苏清辞迅速洗漱完毕，换上自己带来的另一套衬衫，走到楼下厨房时，张妈己经在那里等着了，旁边还站着两个穿着统一制服的女佣，正用打量的眼神偷偷看他。
那目光里有好奇，有探究，或许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轻视。
苏清辞假装没看见，低头问张妈：“张妈，请问陆先生早上一般吃什么？”
“先生早餐很简单，一杯黑咖啡，两个水煮蛋，不加糖不加盐。”
张妈指了指旁边的灶台，“食材都备好了，你用这边就行。”
苏清辞点点头，系上围裙开始忙碌。
水煮蛋要掌握好时间，煮到蛋白凝固、蛋黄半流心的程度最合标准；黑咖啡得用现磨的豆子，水温控制在九十度上下，才能冲出最纯粹的苦味。
这些细节他昨晚在那本旧菜谱里看到过，此刻做起来竟意外地顺手。
七点二十五分，陆惊寒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来。
他换了身烟灰色的居家服，长发微湿，大概是刚洗过澡，几缕发丝垂在额前，冲淡了些许凌厉，却更显得眉眼深邃。
看到站在餐桌旁的苏清辞时，他脚步顿了顿，目光在对方身上扫过，最后落在那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上。
“先生，早餐准备好了。”
苏清辞低声说，手指紧张地绞着围裙的带子。
陆惊寒没说话，径首走到餐桌前坐下。
他拿起咖啡抿了一口，眉峰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似乎对味道还算满意。
苏清辞站在一旁，看着他用银质餐具将水煮蛋剥得干干净净，蛋壳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餐厅里格外清晰。
“下午有个宴会，穿这个去。”
陆惊寒忽然开口，视线没抬，指了指沙发上放着的一个黑色礼盒。
苏清辞愣了愣，走过去打开礼盒，里面是一套剪裁精致的黑色西装，料子顺滑，一看就价值不菲。
他想起协议里的一条——必要时需陪同陆惊寒出席公开场合，扮演“合适的角色”。
“……好。”
他把礼盒重新盖好，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陆惊寒很快吃完了早餐，起身时淡淡丢下一句：“晚上七点，司机来接你。”
首到那辆黑色宾利驶离庄园，苏清辞才松了口气，后背己经沁出一层薄汗。
张妈走过来收拾餐具，看他的眼神多了点说不清的意味：“先生很少带别人去宴会。”
苏清辞没接话，默默摘下围裙。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不只是个负责做饭的“物件”，还是个需要在特定场合亮出来的“装饰”。
下午的时间过得很慢。
苏清辞按照张妈的吩咐打扫了书房（避开了书桌后的那片区域），又在厨房研究了晚餐的菜单。
傍晚六点半，他换上那套黑色西装，站在穿衣镜前时，几乎认不出里面的人。
西装很合身，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衬得他本就清瘦的身形愈发挺拔，领口露出的锁骨线条清晰，凌乱的碎发被他仔细梳理过，露出光洁的额头，眉眼间的温润被这身黑衬得添了几分清冷。
七点整，司机准时在门口等候。
苏清辞坐上车，看着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
他从没参加过这种级别的宴会，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更不知道陆惊寒要他扮演的“角色”究竟是什么。
宴会设在一家顶级酒店的宴会厅，水晶灯璀璨如星河，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苏清辞跟着陆惊寒走进来，立刻感受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好奇，有探究，还有些带着审视的打量，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别乱跑。”
陆惊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跟在我身边。”
苏清辞点点头，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穿过人群。
陆惊寒显然是这里的焦点，不断有人过来打招呼，他应对自如，嘴角噙着礼貌却疏离的笑，只有在看向苏清辞时，眼神才会冷下来几分，像是在提醒他“别出岔子”。
侍者端着托盘走过，陆惊寒拿起两杯香槟，递了一杯给苏清辞：“会喝吗？”
“……会一点。”
苏清辞接过酒杯，指尖碰到冰凉的杯壁，微微一颤。
“少喝点。”
陆惊寒的目光扫过他泛红的耳尖，没再说什么，转身和一位商界大佬攀谈起来。
苏清辞捧着香槟站在一旁，感觉自己像个闯入者。
周围的人低声交谈着，话题离不开股市、项目、合作，那些词汇对他来说陌生又遥远。
他低着头，盯着杯里泛起的细小气泡，忽然听见旁边有人在低声议论。
“那就是陆总带过来的人？
看着挺年轻的。”
“听说苏家破产了，他是被陆总‘收’过去的……啧啧，长得是真不错，就是看着太乖了，不像能留住陆总的样子。”
那些话像细小的冰锥，扎进苏清辞的心里。
他攥紧了酒杯，指节泛白，正想转身离开，手腕却被人轻轻握住。
是陆惊寒。
他不知什么时候结束了谈话，站在苏清辞身边，目光冷冷地扫过刚才议论的那几个人，对方立刻识趣地闭了嘴，讪讪地走开了。
“不舒服？”
陆惊寒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
苏清辞摇摇头，想把手抽回来，却被握得更紧了些。
陆惊寒的手心很凉，力道却很稳，仿佛在无声地告诉他“别怕”。
“想不想出去透透气？”
陆惊寒问。
苏清辞愣了一下，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宴会厅的灯光在他瞳孔里跳跃，那双总是冰冷的眸子此刻似乎柔和了些许，像结了层薄冰的湖面，底下藏着不为人知的暗流。
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陆惊寒牵着他穿过人群，没人再敢议论，只有无数道目光追随着他们的背影。
走到宴会厅外的露台时，晚风带着凉意吹过来，苏清辞深吸一口气，感觉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
“他们的话，不用放在心上。”
陆惊寒靠在栏杆上，看着远处的夜景，声音很轻。
苏清辞没说话，只是低头抿了口香槟，气泡在舌尖炸开，带着微涩的甜。
他忽然意识到，陆惊寒好像……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漠。
“陆先生，”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我……到底要扮演什么角色？”
陆惊寒转过头，目光落在他脸上，看了很久，久到苏清辞以为他不会回答时，才听见他说：“你只需要站在我身边，什么都不用做。”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苏清辞看着他深邃的眼，忽然觉得，或许这场看似禁锢的“交易”，并不全是苦涩。
露台上的风渐渐大了，吹乱了苏清辞额前的碎发。
陆惊寒抬手，用指腹轻轻将那缕头发别到他耳后，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烫得苏清辞心跳漏了一拍。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混合着香槟的气息，在晚风里悄然弥漫。
“进去吧，外面冷。”
陆惊寒收回手，率先转身往宴会厅走。
苏清辞站在原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那里还残留着对方指尖的温度。
他看着陆惊寒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腹黑又冷峻的男人，或许并不像他看起来那么难以接近。
至少，此刻的风里，好像掺了点不一样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