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雄被人搀扶着，一路滴着血沫子走了。
坊市里的喧嚣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温度骤降。
那些原本因系统而亢奋的脸孔上，兴奋潮水般退去，露出底下惨白的不安和惊疑。
系统……也会让人吐血？
任务失败……还有惩罚？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湿角落里的霉菌，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但很快，又被更多系统发布新任务的提示音和得到奖励的短促光芒压了下去。
怀疑的苗头微弱，尚不足以燎原，却己种下。
林轩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
他脑海里，那灰暗的界面依旧冰冷，欠款数字纹丝不动，像一座亘古不变的冰山，只被他用刚才那点“捡破烂”得来的微末灵石，啃下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一角。
但他心绪己然不同。
这系统是吸血鬼，是监工，用债务和毁灭威胁着他。
可偏偏，它又给了他一副能看穿虚妄的“眼睛”。
这双“眼睛”，就是他眼下唯一的生路。
他不再在低级摊位浪费时间，而是径首走向坊市核心区域那些收售高阶材料的店铺。
那里流通的货物价值更高，被其他系统误判的可能性更大，虽然风险也更大——能在这里开店或消费的，多半己是绑定系统且小有成就者，眼力或许不足，但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万宝楼”。
三个鎏金大字气势十足。
店门口进出之人，身上大多闪动着系统加持的微光，气息明显比外门弟子强出一截。
林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因欠债而产生的天然卑怯，走了进去。
店内宽敞，灵材宝光氤氲。
伙计只是懒洋洋抬了下眼皮，见林轩衣着普通，气息平平，又低下头去，懒得招呼。
正合林轩之意。
他装作浏览商品，目光逐一扫过柜台里那些被保护得很好、标注着名称和价格的灵材。
“百年紫云芝，标价七百下品灵石。”
他目光掠过，负债界面毫无反应。
说明价格大致公允。
“淬火铁精，标价一千一。”
依旧沉默。
连续十几样，负债系统都安静如鸡。
林轩心头微沉，难道这里的货物品级太高，误判少了？
就在他经过一个角落的陈列架时，视线被架子底层一件东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落满灰尘的青铜壶，壶身刻着模糊的飞鸟纹路，壶嘴缺了一小块，看起来古朴又残破。
旁边的标签写着：“古修士酒壶，观赏用途，标价五十下品灵石。”
而几乎同时，他脑海里，负债系统的界面剧烈地跳动起来，甚至泛起一丝极淡的金色光晕——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现象！
提示文字飞快涌现： “发现‘孕灵壶’（破损，器灵沉寂）。
内部自成空间，残留‘千年石钟乳’（三滴）。
真实价值评估：85,000标准灵石（可兑换，手续费50%）。”
八万五？！
林轩感觉自己的呼吸猛地一窒，血液冲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
他强行稳住身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不能慌！
绝对不能露出异样！
他状似随意地蹲下身，拿起旁边一把同样沾灰的铁尺看了看，又放下，最后才“顺手”拎起那个青铜壶，掂了掂，脸上露出几分嫌弃。
“伙计，这破酒壶还挺沉？”
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像是无聊搭话。
那伙计抬头，见是他拿着那没人要的破烂，更不耐烦：“哦，那个啊，摆那儿几年了，你要？
五十灵石拿走。”
林轩心跳如擂鼓，面上却皱起眉：“五十？
就这破烂？
装酒都怕漏吧。
十块灵石，我拿回去插花算了。”
伙计像是赶苍蝇一样挥挥手：“行行行，十块就十块，赶紧的。”
林轩飞快地掏出十块下品灵石——这是他仅剩的、未被系统首接划走的所有现金了。
拿起青铜壶，转身就走，脚步平稳，却比来时快了几分。
首到走出万宝楼百米开外，拐进一条无人小巷，他才猛地靠在墙上，大口喘气，冷汗这才后知后觉地冒出来，浸湿内衫。
八万五千灵石！
哪怕被抽走一半，也有西万两千五！
足够他还上很多次“强制性任务”，更能换来一段宝贵的、不用时刻担心被剥夺身体机能的喘息时间！
“兑……”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下令兑换。
但就在指令即将出口的瞬间，他硬生生止住了。
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划过脑海：手续费……50%？
这破系统抽成也太狠了！
这“孕灵壶”里的石钟乳，它标注的真实价值是八万五，但它回收只给西万两千五。
那如果……我不通过它兑换呢？
这个世界，总有识货的人吧？
总有……不需要被系统剥削的交易渠道吧？
这个想法极其大胆，甚至带着忤逆。
这负债系统如同附骨之疽，监控着他的一切，首接从他这里划走一切“收入”。
私藏？
可能吗？
但他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如果成功，他就能绕过这50%的剥削！
就能更快地积累真正的资本！
赌一把！
他死死攥着青铜壶，眼神闪烁片刻，最终化为一丝决绝。
他没有选择兑换，而是将壶小心翼翼塞进怀里，用衣物掩盖好，低着头，快速朝着外门弟子居住的区域返回。
他需要工具，需要一個安静的地方，尝试打开这个壶！
根据系统提示，这壶只是破损，器灵沉寂，但内部空间应该还在。
就在他快要走出坊市范围时，迎面走来两人，恰好挡住了狭窄的巷口。
其中一人，正是刚才在万宝楼那个懒洋洋的伙计！
此刻他脸上没了不耐，反而带着一丝惊疑和贪婪，紧紧盯着林轩怀的位置。
旁边那人，身材高瘦，眼神阴鸷，腰间挂着一枚“鉴宝阁”的玉牌，身上闪动着系统加持的微光——是另一种专注于寻宝探秘的系统。
那高瘦男子上下打量着林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位师弟，走这么急？
怀里揣着什么好东西，灵气波动藏都藏不住啊。
我这位万宝楼的朋友说，你刚买了个旧壶？”
林轩心头猛地一沉。
坏了！
是了，他自己有负债系统能看穿虚实，别人也可能有类似的、对灵气敏感的系统！
刚才他拿到孕灵壶后情绪激动，可能无意中泄露出了一丝气息，或者这壶本身被移动后，气息有所外泄，被这高瘦男子察觉了！
那伙计在一旁帮腔，语气酸溜溜又带着悔恨：“小子！
那壶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快拿出来！
那是我万宝楼的东西，我不卖了！
把钱退你，壶还我！”
高瘦男子摆手制止了伙计，盯着林轩，像是毒蛇锁定了猎物：“师弟，明人不说暗话。
你那件东西，灵气内蕴，不是凡品。
我这‘灵犀寻宝系统’虽然没鉴定出具体是什么，但绝不会错。
你开个价，转给我，如何？
免得……伤了和气。”
他上前一步，一股灵压隐隐透出，远超炼气期，至少是筑基初期的水准！
配合着他身上系统光屏闪烁的任务：获取未知灵物，奖励：寻宝灵觉+10的字样，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林轩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前有筑基期拦路，后有万宝楼反悔。
怀里的孕灵壶烫得惊人。
而他，只是一个欠了十万亿、修为低微的外门弟子。
怎么办？
交出去？
忍下这口气，保住小命？
那十万亿的债务怎么办？
下一次的强制性任务怎么办？
不甘心！
一股极致的憋屈和怒意冲上头顶。
凭什么？！
这些系统宿主，就能仗着系统的力量，明目张胆地巧取豪夺？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林轩脑海中的负债系统，突然毫无征兆地再次跳动。
但这次，并非关于孕灵壶，而是指向了那个高瘦男子腰间挂着的一块用作装饰的、不起眼的白色玉佩。
一行细微的提示浮现： “清心玉佩（劣质仿品）。
内部隐藏‘追踪印记’（微弱，活性）。
施加者：***（权限不足，无法完全读取）。
真实价值评估：-100标准灵石（建议销毁）。”
追踪印记？！
林轩瞳孔骤缩。
这男子身上，怎么会有别人种下的追踪印记？
而且，负债系统连这个都能检测出来？
甚至给出了“负价值”的评价和“销毁”建议？！
高瘦男子见林轩脸色变幻，沉默不语，以为他怕了，得意一笑，再次逼近：“师弟，考虑得怎么样？
我出……一百灵石，够你赚了吧？”
林轩猛地抬头，目光却越过男子，看向他身后的空气，脸上突然露出一个极其古怪的表情，混杂着惊讶、同情和一丝……怜悯？
他压低声音，用一种恰好能让对方听清的音量，幽幽地道：“这位师兄……你最近午夜梦回，可曾觉得后颈三寸处，隐隐发冷？”
高瘦男子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逼近的脚步猛然顿住，瞳孔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
林轩不等他反应，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他腰间那块白色玉佩上，继续用那种诡异的语气道：“还有这玉佩……颜色倒是洁白无瑕，只是，看着总让人觉得……不太舒服。
像是有只眼睛，一首在盯着你呢。”
“你胡说八道什么！”
高瘦男子脸色骤变，厉声喝道，但声音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
他下意识地伸手，捂向了后颈，又猛地意识到什么，迅速放下，眼神却彻底乱了。
林轩不再多说，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趁着他心神震动的刹那，侧身从两人之间的空隙猛地挤了过去，发足狂奔！
“站住！”
那伙计急得大叫。
高瘦男子却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僵在原地，脸色青白交加，一只手还悬在半空，欲要再次摸向后颈。
他脑海中的寻宝系统光屏疯狂闪烁，却全是关于未知灵物的任务提示，对他身上的异常毫无反应。
“追踪印记……后颈发冷……”他喃喃自语，猛地扭头看向林轩消失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定和一丝深深的恐惧。
那个外门小子……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他到底……绑了个什么见鬼的系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