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星把最后一片碎瓷片放进纸盒子时,指腹还残留着瓷片的凉意。
顾晏辰不知何时又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那张烫金名片,身后的助理捧着个崭新的牛皮纸袋,显然是早有准备。
“顾先生,真的不用……”晚星刚想再次拒绝,就被顾晏辰打断。
顾总蹲下身,目光落在纸盒子里的碎瓷片上,语气比刚才更沉了些:“我知道你不想欠人情,但这不是人情,是我撞坏东西该负的责任。
你说成本价,多少?”
周围几个还没走的商贩都竖着耳朵听,连不远处炸油条的李婶都探头探脑——谁都想知道,这青瓷瓶的成本到底值多少钱,更想看看这姑娘会不会松口。
晚星抿了抿唇,手指无意识地攥着衣角。
她其实没算过精确的成本,陶土是工作室剩下的边角料,釉料是攒了好久的,只有电费和烧制费是实打实的支出。
她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材料加上烧制,大概……大概八十块。”
这话一出,助理都愣了——他刚才准备的现金至少是这个数的十倍,没成想只是这么点。
顾晏辰却没意外,反而觉得这姑娘更实在了,他抬头看向助理:“拿一百块出来。”
“顾总,这……”助理想说太少了,却被顾晏辰一个眼神制止。
顾晏辰把钱递到晚星手里,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指腹,只觉得女孩的手很软,却带着常年揉土留下的薄茧。
“多的二十,算我预定你下一件作品的定金。”
他补充道,语气不容拒绝,“名片收好,做好了联系我。”
晚星捏着那一百块,手心都热了。
她知道顾晏辰是在给她台阶下,也不想再拉扯让别人看笑话,只能把钱放进帆布包的内袋,又把那张名片对折,塞进钱包最里面的角落——那里放着她攒的零钱,还有乐乐的幼儿园照片,她想着等过段时间,要是能做出满意的作品,再联系他,要是做不出来,就把这一百块还回去。
“谢谢顾先生。”
她低着头,声音有点轻,却带着真诚的感激。
顾晏辰看着她把名片藏好的小动作,眼底掠过一丝笑意,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不用谢。
你叫林晚星?”
他刚才听旁边商贩议论时,隐约听到有人这么叫她。
晚星愣了一下,点头:“嗯。”
“好,我记住了。”
顾晏辰说完,没再多留,转身对助理说,“走吧,去巷尾。”
黑色迈巴赫缓缓驶离摊位,引擎声越来越远,首到消失在巷口。
周围的人这才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星星,你可真厉害!
顾总都跟你说话了,还留了名片!”
“那名片可得收好,以后要是有难处,找他说不定能帮上忙!”
“刚才我还以为你要吃亏,没想到你这么有骨气,顾总都对你另眼相看!”
晚星只是笑着应和,心里却没多想——她觉得顾晏辰只是出于责任才赔偿,以后大概率不会再有交集。
她把乐乐抱起来,帮他理了理歪掉的书包带:“咱们等妈妈来了就回家,好不好?”
乐乐点了点头,小手却指着巷口的方向:“姐,那个顾叔叔人好好哦,还帮你赔钱。”
晚星揉了揉弟弟的头发,没说话,只是把目光重新落回桌上的陶艺品上——还有好几件没卖出去,得趁着天没黑再努努力。
而此时,黑色迈巴赫的车厢里,气氛却和刚才截然不同。
顾晏辰靠在真皮座椅上,指尖夹着那份刚打印出来的青瓦巷考察报告,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眼前反复浮现的,是林晚星蹲在地上捡瓷片的样子——她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纤瘦的脖颈,沾着陶土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捏着瓷片,生怕弄伤自己;还有她拒绝赔偿时的眼神,清澈又倔强,像小鹿一样,却带着股不服输的劲儿。
“顾总,这是巷尾几家商铺的基本资料,您要不要先看看?”
助理把一份文件夹递过去。
见顾晏辰没接,又补充道,“刚才那个叫林晚星的姑娘,好像是附近美院的学生,经常来这里摆摊卖陶艺品。”
顾晏辰这才回过神,接过文件夹,却没翻开,反而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是美院的?”
“刚才我去旁边的水果摊买水,听老板说的,”助理赶紧回答,“说她学习挺好的,还拿奖学金,平时除了上课就是摆摊,有时候还会带着弟弟一起来。
家里好像就母子三人,妈妈在巷尾开了家小饭馆,叫‘兰姨小厨’。”
顾晏辰的眉峰微微上扬——美院学生、拿奖学金、摆摊补贴家用、还有个年幼的弟弟,这些信息拼凑在一起,让林晚星的形象更清晰了。
她不像那些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反而更像一株在风雨里努力生长的小草,坚韧又鲜活。
“查一下她的详细资料,”顾晏辰突然开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包括她的专业、年级、获奖情况,还有家里的基本情况,明天早上我要看到。”
助理愣了一下,赶紧点头:“好的,顾总,我现在就去安排。”
他心里有点惊讶——顾总向来只关注项目本身,很少会主动让查一个普通女孩的资料,难道顾总对这个林晚星真的感兴趣?
顾晏辰没管助理心里的疑惑,只是把目光投向窗外。
车窗外的风景飞快倒退,从热闹的青瓦巷,变成了宽阔的马路,可他的思绪却还停留在那个小小的陶艺摊位前。
他想起林晚星说,那只青瓷瓶是照着她妈妈炒菜的样子刻的——能把家人的日常刻进作品里,这个女孩的心,一定很软,也很孝顺。
还有她收成本费时的犹豫,显然是不想多要一分钱,这种不贪小便宜的品质,在现在这个社会,己经很少见了。
“对了,顾总,”助理突然想起什么,又开口道,“刚才那个林晚星说,她做陶艺是因为喜欢,还想靠这个给妈妈换个大点儿的饭馆。”
顾晏辰的指尖顿了顿,眼底的兴趣更浓了。
他见过太多为了名利而做艺术的人,却很少有人能像林晚星这样,把爱好和家人的期望结合在一起,还能保持那份纯粹。
“她的陶艺品,你刚才有没有仔细看?”
顾晏辰突然问道。
助理愣了一下,赶紧回想:“看了,都是些小摆件,像陶碗、陶哨、小花瓶之类的,上面刻的都是些日常生活的纹样,比如麦穗、老房子、炒菜的灶台,看起来挺朴素的,但很有生活气息。”
顾晏辰点了点头,心里己经有了个模糊的想法。
他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再次浮现出林晚星的样子——沾着陶土的指尖、清澈的眼神、倔强的嘴角,还有她身上那股独特的烟火气。
“明天的考察行程,把‘兰姨小厨’也加进去,”顾晏辰睁开眼睛,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顺便,去看看她的陶艺品。”
助理虽然疑惑,但还是赶紧应下来:“好的,顾总,我现在就调整行程。”
车厢里再次安静下来,顾晏辰拿起那份考察报告,却还是忍不住走神。
他知道,自己对这个叫林晚星的女孩,己经产生了超出“好奇”的兴趣。
而他顾晏辰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无论是青瓦巷的土地,还是这个满身烟火气却自带清劲的女孩。
车窗外的夕阳渐渐落下,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
顾晏辰看着窗外的风景,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他己经开始期待,下次和林晚星见面的场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