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遇电闪雪鸣林霁第一次遇见陈阳,是在高中开学第三天的午后。
九月的南方城市依旧闷热,蝉鸣撕扯着凝滞的空气。
林霁抱着刚从图书馆借来的《挪威的森林》,匆匆穿过教学楼后的林荫小道,
想去音乐教室后面的长椅上安静读一会儿。那是她发现的秘密基地,很少有人经过。
然而那天,长椅上已经有人了。一个瘦高的男生背对着她,抱着吉他轻轻弹唱。
他的声音干净却带着不符合年龄的沙哑,唱的是她没听过的旋律。林霁停下脚步,
不知该前进还是后退。一片梧桐叶旋转着落下,刚好停在她鞋尖前。吉他声戛然而止。
男生转过头来。他有双很亮的眼睛,像被雨水洗过的黑色卵石。“抱歉,占了你的位置?
”他问,嘴角微微上扬。林霁惊讶他怎么会知道这里是她的“专属位置”,
只是抿着嘴不说话。“我经常看到你来这里看书,”他自然地解释道,仿佛读懂了她的疑惑,
“三天了,每天这个时候。”那是陈阳留给林霁的第一印象——直接得让人不知所措,
像是黑夜词进眼帘的电闪雪鸣,迅速地靠近,就是这样迫不及待闯入生活里的人。
“你可以留下来听,”他往旁边挪了挪,让出半张长椅,“或者我走。”林霁犹豫片刻,
还是走过去坐下了。不是因为他让了位置,
而是她看见他手边放着的那本书——同样是《挪威的森林》,同一版次,
甚至连封面上的细微折痕都相似得惊人。“你也看这个?”她指着书问。
陈阳拿起书翻了翻:“刚买的,还没看。书店老板推荐的,说卖得最好。
”“开头你会喜欢的。”林霁轻声说。“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看起来...”她斟酌着用词,
“像是会喜欢‘37岁的我坐在波音747客机上’这种开头的人。”陈阳笑了,
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那结局呢?我会喜欢结局吗?”林霁没有回答。
她只是打开自己的那本书,翻到最后一页,
指着那段关于绿子在电话那头的沉默与等待的描写。“一切都在这里了,”她说,
“全部的遗憾。”陈阳安静地读完了那段文字,抬起头时眼神有些变化。“我是陈阳,
”他伸出手,“高一(三)班。”“林霁,(七)班。”他们的手握在一起,只有三秒,
却仿佛完成了某种仪式。后来陈阳总是说,那一刻他感觉到电流,从指尖一路窜到心里。
林霁笑他夸张,心里却知道,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少年时的友谊来得迅猛而无道理。
不过是一次偶然的相遇,几句投机的对话,两个人就像找到了失落许久的拼图,
严丝合缝地嵌入了彼此的生活。他们每天午后都会在那张长椅见面。林霁看书,陈阳弹吉他,
有时候什么也不做,只是聊天。陈阳的父母正在闹离婚,
家里总是冷冰冰的;林霁的父亲早逝,母亲忙于工作,她习惯了孤独。两个残缺的家庭,
两个孤独的灵魂,在青春的节点上相遇,将彼此的一部分残缺缝补。一个月后,
陈阳为林霁写了一首歌。“要不要听?”那天他神秘地问,手指随意拨动着琴弦。
林霁合上书:“如果我说不要呢?”“那你还是会听到,”他笑,“因为我就要唱了。
”那首歌叫《雨霁》,巧妙的双关。歌词讲述了一个总是在下雨的午后遇见的女孩,
她的笑容能让雨停驻,让阳光穿透云层。“很俗气。”林霁评价道,耳朵却红了。
“俗气才动人,”陈阳收起吉他,认真地看着她,“而且我说的是实话。
”林霁没有问是什么实话。有些话不必问,有些心意不必言明,
十六岁的他们已然懂得这个道理。2 别离车站誓言高中三年如流水般过去。
长椅上的午后从未间断,即使是在高三最忙碌的时候,他们也会抽出半小时见面。
陈阳的吉他弹得越来越好,开始在校外的小酒吧演出;林霁的文字越发成熟,
在杂志上发表了几篇短文。他们互相支持,又暗自竞争,像是两颗并肩生长的树,
根系在地下纠缠,枝干却各自伸向天空。所有人都认为他们会在一起。
甚至连他们自己也这样以为。高考前三个月,陈阳拿到北京一所知名音乐学院的预录取通知。
同一周,林霁收到了上海一所大学中文系的保送资格。一南一北,相隔千里。
“我们可以异地恋,”陈阳说,在得知消息后的那个周末,“现在交通很方便。
”林霁望着长椅上斑驳的光影,忽然问:“你记得《挪威的森林》里,
渡边和直子最后怎么样了吗?”陈阳沉默。他当然记得——相隔两地,逐渐疏远,
最终生死两隔。“我们不会那样,”他握住她的手,“我不会让我们那样。”林霁没有挣脱,
只是轻声说:“北京风大,记得多带件外套。”那是他们最亲密的时刻——手指交织,
心跳同频,却已经预见了别离。毕业晚会上,陈阳唱了《雨霁》。
当唱到“那个让雨停驻的女孩”时,他的目光穿过人群,准确找到了林霁。
所有人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起哄声和掌声混成一片。林霁微笑着,眼眶湿润。晚会结束后,
陈阳在礼堂后门等她。夏夜的风温热,吹得人心躁动。“我有话对你说。”他们异口同声,
然后同时愣住。“你先。”陈阳说。林霁从包里拿出一个精心包装的礼物:“毕业快乐。
”陈阳拆开包装,是一张黑胶唱片——披头士的《Norwegian Wood》,
绝版珍藏。“我在二手市场找了很久,”林霁解释道,“记得你说过喜欢这首歌。
”《Norwegian Wood》是陈阳最常弹唱的英文歌,
也是《挪威的森林》书名的来源。“我...”陈阳深吸一口气,“我改志愿了。
不去北京了,我报了上海的学校。”林霁睁大眼睛:“你疯了?那是你梦寐以求的机会!
”“有比梦想更重要的,”陈阳抓住她的肩膀,“林霁,我...”就在这时,
林霁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脸色骤变:“妈妈住院了,我得马上去医院。
”后来的事情发生得措手不及。林霁的母亲确诊癌症晚期,需要立即手术和长期照顾。
原本要去上海的计划彻底泡汤,她选择了本地大学的录取通知,方便照顾母亲。
陈阳还是去了上海。林霁坚持要他去的,甚至以绝交相逼。“我不能这么自私,”她说,
“你的音乐梦想不能葬送在这里。”“那你呢?”陈阳问,“你的梦想呢?
”林霁看着病床上虚弱的母亲,只是摇头。离别的车站拥挤喧嚣。陈阳抱着吉他,
像是抱着全部的家当。“我会回来的,”他承诺,“每个月都回来。”林霁点头,
递给他一个信封:“上车再看。”火车开动后,陈阳拆开信封。里面没有信纸,
只有一片已经干枯的梧桐叶,上面写着一行小字——“人生若只如初见。
”3 沉默的告别起初,陈阳确实每个月都回来。但大学生活忙碌,
他的音乐才华很快被发掘,组了乐队,演出越来越多。每次回来,
他都发现林霁有些变化——越来越瘦,眼下的乌青越来越深,笑容越来越少。
她母亲的病情反复,医药费成了沉重负担。林霁兼了三份工,学业都快顾不上了。
“让我帮你,”陈阳第三次回来时,塞给她一个信封,“里面有些钱,乐队的演出费。
”林霁推开他的手:“不必,我够用。”“别逞强了,”陈阳坚持,
“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我说不用!”林霁突然提高声音,然后又疲惫地软下来,
“对不起...我只是累了。”那是他们第一次不欢而散。随着时间的推移,
陈阳回来的次数从每月一次变成两月一次,后来半年一次。电话和短信也越来越少,
不是不想联系,而是每次通话都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们生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一个在舞台上享受掌声和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