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风裹着栀子花的甜香钻进盛华集团的落地窗，在销售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中央空调正卖力吞吐着冷气，却压不住会议室里陡然升高的气压，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蓄势待发，只等一个出口便要轰然炸开。
李总监捏着季度报表的手指泛白，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凸起。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用平稳的语气打破这份沉默，可声音里还是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这个季度的销售冠军……”他顿了顿，目光像探照灯似的，在前排两个身影间来回逡巡，最终还是咬了咬牙，一字一句道：“苏烨，白露，并列第一。”
话音落地的瞬间，空气里像是有电流噼啪炸开。
苏烨指尖转着的钢笔骤然停住，银灰色笔身在冷光灯下泛着利落的光。
他抬眼看向斜对面的白露，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笑意里带着几分玩味，又藏着几分势在必得。
他今天穿了件剪裁合体的深灰西装，衬得肩宽腰窄，领口随意松开两颗纽扣，露出一小片白皙的皮肤，那份随性里偏偏透着不容置疑的锋芒，像柄收在鞘里的剑，虽不见寒光，却己让人感受到那份迫人的锐气。
白露握着笔的手轻轻一顿，墨色笔尖在米白色笔记本上洇出个小小的圆点，像颗落在雪地上的星子。
她缓缓抬头，乌黑的长发滑落肩头，露出线条干净的下颌，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愈发清瘦。
目光撞进苏烨眼底时，她没像往常那样刻意避开，反而微微扬了扬下巴，眼底盛着毫不掩饰的锐气——像出鞘的刀，亮得晃眼，带着股“狭路相逢勇者胜”的倔强。
整个销售部都知道，这两人是天生的宿敌。
苏烨是三年前空降的“传奇”。
没人知道他背景如何，只记得他刚来那天，穿着件简单的白衬衫，却在部门例会上，三言两语就点破了一个困扰团队许久的项目难题。
凭着一把能把冰说化的嘴和精准到可怕的商业嗅觉，他硬生生在三个月内从新人爬上销冠宝座，刷新了盛华成立以来的最快晋升纪录。
他签单时总爱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姿态，仿佛拿下千万大单不过是随手摘片叶子，可老销售周明见过，为了摸清一个酷爱古玩的客户的喜好，他在古玩市场蹲守了整整一周，把对方收藏的几件宝贝的来历背得滚瓜烂熟，最后在酒桌上随口一聊，就让客户拍了板。
白露则是同期进公司的“黑马”。
她不像苏烨那样锋芒毕露，总穿着素雅的衬衫和半裙，说话语速平缓，声音清澈得像山涧的泉水。
可谁都别想在她面前讨到便宜，谈判陷入僵局时，她总能不紧不慢地抛出一个让对方无法拒绝的方案。
上季度她为了跟进一个海外客户，硬是熬了七个通宵，把对方公司近五年的财报翻得比自家账本还熟，最后在视频会议上，用一组精准到小数点后两位的数据，让原本摇摆不定的客户当场拍板签约。
过去三个月，两人的业绩像系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你追我赶咬得死死的。
白露签下城东***的地标项目时，苏烨转头就拿下雨港新区的整体规划；苏烨刷新团队单日成交记录的第二天，白露就带着一个跨国合作的意向书走进总监办公室。
首到昨天午夜系统封账，后台跳出的数字让整个财务部都惊掉了下巴——八百七十三万，分毫不差。
“并列？”
坐在后排的实习生小张低低惊呼，手里的笔“啪嗒”掉在地上，“这概率比中彩票还低吧？”
“什么叫概率？
这叫棋逢对手。”
老销售周明端着他那个用了十年的搪瓷杯，呷了口浓茶感慨道，“我在盛华干了十五年，还没见过这么旗鼓相当的两个人。
就像武侠小说里的顶尖高手，一招一式都透着默契，连输赢都分毫不差。”
苏烨转着钢笔笑了，那笑声不高不低，像石子投进湖面，漾开一圈圈涟漪，刚好能让会议室里每个人都听清：“既然并列，奖金平分就没意思了。”
他看向白露，眼神里的挑衅明晃晃的，像夏日正午的阳光，让人无法忽视，“不如打个赌？”
白露握着笔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骨相清晰可见。
她抬眸，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轻轻扇了扇，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讶异：“赌什么？”
“下季度业绩，谁低谁请吃饭。”
苏烨身体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十指交叉，姿态放松却带着压迫感，“地方由赢的人定。”
空气瞬间凝固，紧接着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起哄声。
谁都知道这两人是出了名的“王不见王”，平时在茶水间遇见都未必会点头打招呼，现在居然要为了一顿饭赌上业绩？
这可比看任何职场剧都***。
白露盯着他看了三秒，忽然笑了。
那抹笑意从唇角漫到眼底，像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瞬间冲淡了她平日里的疏离，添了几分鲜活的灵气：“可以。
不过苏经理最好提前把日程空出来，免得输了又找借口说‘临时有会’‘客户突发状况’。”
她故意提起上回苏烨婉拒部门聚餐的理由，语气里带着点小小的狡黠。
“随时奉陪。”
苏烨挑眉，转着的钢笔在指尖打了个漂亮的转，稳稳落回笔帽里，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像是在一份重要的合约上签下了名字。
散会时，同事们三三两两地往外走，路过两人身边时都忍不住放慢脚步，想从他们脸上看出点什么。
白露合上笔记本起身，米白色的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如钟，像在宣告一场战役的开始。
“白经理。”
苏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点独特的磁性。
她回头，正撞见他眼里的光。
那光不像谈判时的精明算计，也不像平时的漫不经心，倒像是掺了点阳光的碎金，晃得人心里发慌，却又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下季度，”他说，语气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认真，像在说一件极其重要的事，“别留力。”
白露心脏莫名一跳，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阵细微的麻痒。
嘴上却依旧不饶人：“这句话该我送给你。”
她转身走进走廊，高跟鞋的声音渐渐远去，像首未完的进行曲。
苏烨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那背影纤细却挺拔，像株迎着风生长的白杨。
他忽然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是上周偶然存下的地址——公司三条街外的“拾光西餐厅”，评论区里点赞最高的一条是：“每周三限定的海盐焦糖泡芙，甜得像初恋，吃一口就想谈恋爱。”
他记得那天下午，刚去给客户送完合同，路过餐厅时，透过擦得一尘不染的落地窗，看到白露坐在靠窗的位置。
她面前摆着一份精致的泡芙，正用小勺轻轻挖着吃，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她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温柔的阴影。
吃到焦糖流心的瞬间，她眼睛亮了亮，像孩子得到了最想要的糖，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那模样，比橱窗里的暖光还要动人。
那时候他就想，或许可以找个理由，再看一次。
走廊尽头的茶水间里，小陈正偷偷给白露递消息：“白姐，苏经理绝对是故意的！
他肯定想在饭桌上给你使绊子！”
白露看着手机屏幕，指尖在“回复”键上悬了悬，最终还是按了锁屏。
她端起桌上的冷水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压下了心里那点莫名的躁动。
她知道苏烨不是会在这种小事上耍手段的人。
这场赌约，更像是两个高手之间的切磋，无关输赢，只为那份“棋逢对手”的酣畅淋漓。
只是她不知道，苏烨回到办公室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拾光西餐厅”的地址设成了手机壁纸，又在日历上圈住了下周三——据说那天会有新的限定甜品上市。
窗外的栀子花还在散发着甜香，一场关于业绩和甜品的赌约，就这样悄然拉开了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