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日头把主街的铁皮顶晒得能煎鸡蛋，空气里一股子机油混着劣质营养液的酸臭味，闻着就上头。
林辰跟在老郑身后，踩着坑坑洼洼的金属地面往前挪。
脚上的新工装鞋磨得脚后跟生疼，是老郑在废料市场花三个信用点淘的二手货，鞋帮上还沾着块没擦干净的黑油污。
“待会儿你在街口等着，”老郑回头叮嘱，手里攥着个布包，里面是刚收的几根能量导管，“我去趟回收站，把这些换点零件。”
林辰点点头，眼睛不由自主瞟向街对面。
王浩家的矿场办事处就在那儿，三层高的合金楼，门口杵着俩佩枪的守卫，跟这条街上的破烂棚屋比，活像只翘着尾巴的孔雀。
“别乱看。”
老郑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声音压得低低的，“王浩那帮人常来这边晃悠，撞见你没好果子吃。”
林辰收回目光，心里堵得慌。
就因为源能亲和度低，他在主街连抬头走路都得偷偷摸摸？
这叫什么事儿。
老郑走后，林辰靠在一棵枯树干上发呆。
这树据说是废铁星上仅存的植物，树干被金属片缠得死死的，叶子早掉光了，光秃秃的枝桠戳在天上，像只伸向天空的干瘦爪子。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大多穿工装，脸上带着被日子磨出来的麻木。
偶尔有穿得光鲜的走过，十有***是王浩那样的富家子弟，腰间的源能检测仪闪着亮，眼神里的傲慢像刻在脸上似的。
“哟，这不是林大‘天才’吗？”
尖酸的声音突然炸响，林辰心里咯噔一下，抬头就看见王浩的跟班李西，带着俩小子堵在他面前。
李西以前也是维修厂的学徒，后来巴结上王浩，就把林辰当成了垫脚石，每次见面都得踩上几脚才舒坦。
林辰不想惹事，往旁边挪了挪想绕开，却被李西伸手拦住：“急着去哪儿啊？
王少昨天的话当耳旁风了？”
“我跟老郑来办事。”
林辰攥紧拳头，尽量让语气平和。
“办事？”
李西嗤笑一声，故意撞了他肩膀一下，“就你？
除了捡破烂还能办啥正事？”
旁边俩小子跟着哄笑，其中一个瘦高个突然指着林辰脚边：“西哥你看，他还买新鞋了？
啧啧，仨信用点的二手货吧？”
林辰的脸有点发烫。
这双鞋是老郑特意给他买的，被他们这么一说，像穿了双烧脚的烙铁。
“让开。”
他咬着牙说。
“不让又咋地？”
李西往前逼近一步，脸上的横肉挤成一团，“王少说了，见你一次打一次。
今天不把你这双破鞋舔干净，别想走！”
说着，他抬脚就往林辰的新鞋上踩。
林辰下意识往后躲，李西踩了个空，踉跄着差点摔倒。
这一下彻底惹毛了他，抄起旁边摊位上的一根锈铁棍就抡了过来：“给脸不要脸是吧！”
林辰赶紧侧身躲开，铁棍“哐当”一声砸在枯树干上，震得碎屑乱飞。
周围的行人吓得纷纷躲开，没人敢上前劝架，都抱着胳膊看戏，眼神里带着点幸灾乐祸。
“打！
给我往死里打！”
李西红着眼吼道。
俩跟班立刻扑上来，一个拽胳膊一个抱腿。
林辰虽然比他们高，但常年没吃饱饭，力气根本比不上这俩天天打架的混子，没几下就被按在了地上。
后脑勺磕在金属地面上，嗡的一声响，眼前瞬间发黑。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后背就挨了一脚，疼得他闷哼出声。
“穿新鞋了不起啊？”
瘦高个一边踹一边骂，“一个连源能都感应不到的废物，也配穿鞋？”
李西蹲下来，用铁棍顶着林辰的脸：“服不服？
服了就把鞋脱下来，给老子擦靴子。”
林辰的脸被按在滚烫的地面上，汗水混着灰尘流进眼睛里，涩得生疼。
他能感觉到周围人指指点点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
“不服？”
李西使劲碾了碾铁棍，“信不信我废了你这双破手，让你以后连零件都拆不了？”
林辰死死咬着牙，嘴唇都咬破了。
他想起老郑的话，想起那些日日夜夜的隐忍，可此刻心里的火气像被浇了油，烧得他浑身发抖。
就在这时，口袋里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发烫感。
是那块金属片！
林辰心里一动，趁着他们按住自己的空档，悄悄用手指勾住了口袋里的金属片。
冰凉的触感传来，刚才还狂跳的心绪竟然慢慢平静下来，像有股清凉的水流过喉咙。
“还敢瞪我？”
李西被他的眼神激怒了，扬起铁棍就往他胳膊上砸。
“住手！”
一声厉喝突然从人群外传来。
李西的动作顿住了，抬头一看，脸瞬间白了。
老郑不知啥时候回来了，正站在人群外，手里还攥着刚卖零件换来的信用点芯片。
他平时总是笑眯眯的脸此刻冷得像冰，眼神里的狠劲让李西不由自主往后缩了缩。
“郑…郑叔…”李西结结巴巴地说，“我们跟林辰闹着玩呢…闹着玩？”
老郑往前走了两步，身上的旧工装虽然洗得发白，却带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用铁棍闹着玩？
你们爹没教过你们规矩？”
李西的爹以前也是维修厂的工人，见了老郑向来毕恭毕敬。
此刻被老郑这么一瞪，吓得赶紧扔了铁棍，拉着俩跟班就想跑。
“站住。”
老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把他扶起来。”
李西不敢不听，只好不情不愿地把林辰拉起来。
林辰的胳膊被打得生疼，嘴角还沾着血，却首挺挺地站着，眼神里没了刚才的隐忍，多了点说不清的东西。
“滚。”
老郑挥了挥手。
李西如蒙大赦，带着人屁滚尿流地跑了，连掉在地上的铁棍都忘了捡。
周围的看客见没热闹可看，也渐渐散去了。
老郑走到林辰面前，掏出块脏兮兮的布给他擦嘴角的血：“没受伤吧？”
林辰摇摇头，声音有点哑：“我没事。”
“还说没事？
胳膊都肿了。”
老郑皱着眉，拉起他的袖子一看，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跟你说了别惹他们，你偏不听。”
“是他们先找事的。”
林辰低声说。
老郑叹了口气，没再骂他，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去买点药。”
往药店走的路上，俩人都没说话。
林辰能感觉到老郑的脚步有点沉，好像有啥心事。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金属片，刚才那股清凉的感觉还在，胳膊上的疼好像也轻了点。
“老郑，”林辰忍不住问，“您刚才咋那么厉害？
李西他们好像挺怕您的。”
老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他们爹都是我带出来的徒弟，能不怕我？”
林辰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刚才老郑的眼神，不像个普通的退休维修工，倒像那些历史影像里的老兵，带着股上过战场的煞气。
老话说“老将出马，一个顶俩”，老郑这气势，怕是年轻时真不简单。
路过一家卖旧书的摊位时，林辰突然停住了脚步。
摊位上摆着本封面破烂的书，书名是《古武简史》，封面上画着个穿盔甲的人，手里握着把剑，姿势跟他昨晚梦里那些人有点像。
“想看？”
老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色微变。
林辰点点头：“上面说的古武，是不是您昨天说的那种？”
老郑没回答，首接掏出两个信用点买下了书，塞到他手里：“少看这些没用的，不如多琢磨琢磨机甲维修。”
林辰捧着书，心里更疑惑了。
老郑明明不想让他接触这些，为啥又要买给他？
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从药店出来时，天己经有点暗了。
主街的路灯开始亮起来，是那种最老式的白炽灯，忽明忽暗的，把俩人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
快到街口时，林辰突然瞥见矿场办事处门口站着个人，正死死地盯着他们。
是王浩。
他身边还站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背对着他们，看不清脸，但光看站姿就知道不好惹，腰间的源能检测仪闪着刺眼的红光——那是高阶源能者才有的颜色，比王浩那点三脚猫功夫强多了。
王浩的眼神里带着怨毒，还夹杂着点幸灾乐祸，像在说“你死定了”。
林辰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拉了拉老郑的胳膊：“老郑，快走。”
老郑也看见了王浩，脸色沉了下来，加快脚步往维修厂的方向走。
就在他们快要拐出主街时，身后突然传来王浩的喊声，声音里带着得意：“林辰，你以为跑得了吗？
我叔可是黑狱帝国的高阶战士，专治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废物！”
黑狱帝国？
林辰心里咯噔一下。
那是跟蓝星联盟对着干的势力，怎么会出现在废铁星？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穿黑风衣的男人不知啥时候转过身来，正朝着他们的方向看。
虽然离得远，看不清脸，但林辰能感觉到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像被毒蛇盯上了似的。
更让他心惊的是，口袋里的金属片突然剧烈地发烫，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烫，像揣了块烧红的烙铁。
他甚至能感觉到金属片在口袋里震动，表面的金色纹路透过布料隐隐发光。
“怎么了？”
老郑注意到他的异样。
“没…没事。”
林辰咬着牙，强忍着烫感，加快了脚步。
拐过街角，远离主街后，老郑才停下来，脸色凝重地看着他：“刚才那是黑狱的人？”
林辰点点头，摸了摸口袋里的金属片，烫感己经慢慢退了，但心跳得厉害：“王浩说那是他叔。”
老郑皱着眉，在原地踱了几步，突然停下来说：“辰小子，你跟我说实话，你那块金属片，是不是有啥特别的？”
林辰心里一惊，抬头看着老郑。
他该说实话吗？
这金属片的秘密，能随便说吗？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说话声。
“就是往这边跑了！”
是李西的声音，听着挺兴奋。
“搜仔细点，别让他们跑了！”
那个穿黑风衣的男人也跟来了，声音像冰碴子似的，透着股狠劲。
老郑的脸色瞬间变了：“坏了，他们追来了！”
他一把抓住林辰的胳膊：“跟我走，这边有个暗道！”
林辰被老郑拽着，拼命往前跑。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甚至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源能威压追了上来，压得他胸口发闷，喘气都费劲。
口袋里的金属片又开始发烫，这次还伴随着一阵奇怪的悸动，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似的。
林辰一边跑一边想，那个黑狱战士为什么要追他们？
真的是因为王浩的报复？
还是…因为这块金属片？
老郑说的暗道靠谱吗？
他们能跑得掉吗？
无数个问题在脑子里打转，身后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像催命的鼓点。
林辰攥紧了口袋里的金属片，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被抓住！
这废铁星上的浑水，看来是因为这块不起眼的金属片，彻底被搅开了。
老话说“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事，躲是躲不过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