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旭三十年冬,南方大雪,饿殍遍地,朝廷赈灾迟迟不能兑现,只是因为赈灾人选便闹得不可开交,无他,赈灾对于王公贵胄和世家门阀来说是一个肥差。
李泽带着公学弟子西处施粥,多次与淮州刺史冲突请求开仓放粮,可是这位淮州刺史只想着讨好京中贵胄,根本不在乎百姓死活,若不是霍幼疾出面发动霍氏一族救援怕是整个淮州都乱了,不过只凭霍氏的能力无疑是杯水车薪。
李泽在淮州城外南坡上看着流民心痛不己,只见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飘落的雪花,可惜落在手心里便化了。
“幼疾,各地起义不断,你怎么看?”
霍幼疾动了动脖子,抖了抖身上的雪,还是一副纨绔的样子,三年的学业看似没有改变他什么,不过眼神与之前大不同了,挺拔的身材和霍伯言很是相似。
“师傅,起义不过是百姓的愤怒罢了,朝廷虽是糜烂不堪,但袁忠的北府军可不是吃素的。”
“你觉得起义无用?”
“倒也不是,只不过现在的起义毫无章法失败是避免不了的,北府军的强悍早晚会解决这些问题的。”
“为师记得跟你讲过王朝兴衰,每一个强大的王朝终究会走到灭亡,大景朝的现在就是灭亡的前夜,或许你说的是对的,但百姓永远不会消亡,而强大的北府军终究有落幕的一天。”
“所以啊!
师傅,你说即便是我们重新建立新的王朝,怎么才能让他不走向衰亡呢?”
李泽转头看向霍幼疾,笑道:“小子,为师虽然辞官了,你们霍家可还是受着朝廷供养,你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以后还是少说。”
“得了吧,师傅,你辞官去广南干啥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干啥,太后那老太婆在广南关布下重兵不就是为了防着宋大人嘛!”
霍幼疾大咧咧的说着。
“幼疾,”李泽突然神色凝重,“为师这次离开你就算出师了,有些事情想必通过你兄长也知道不少,我接下来跟你说的话,你要记清楚,不是让你必须遵从,是为了让你未来的不决的时候有一个参考。”
霍幼疾努努嘴,耸了耸肩,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态度。
李泽知道他这副德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三年的教授这小子可从未有过滑头,便是一身家传的武艺也是不曾落下,只要他心存大义便也没什么关系。
“幼疾,广南枢密院在秘密招募新军,宋大人举事恐怕也就在最近了,书院先生让我过去配合他们起事,前途未卜,为师想要告诉你的是未来不要去迷信某一个人,大义是在你心中的,未来的你可能会遭遇到不解,甚至众叛亲离,一定要只要你心存家国,心系百姓,曙光便会触手可及,你,明白吗?”
霍幼疾郑重的拱手行礼道:“谨遵师命!”
而后霍幼疾将李泽身上的雪拍掉,小声说道:“师傅,宋氏会是下一个王朝吗?”
李泽舒了一口气,说道:“谁知道呢!
无愧本心就好。”
两人一路无话,霍幼疾将霍氏商行的文书交给车夫,将李泽的行李收拾好,突然说道:“师傅,我想去广南。”
李泽摇了摇头,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淮州的百姓还需要你,若是力有不逮的时候去星州,书院会帮你的。”
这次换成霍幼疾摇头了,回道:“师傅,我不去星州,北府军和赈灾大使不日就要抵达淮州,霍家自行赈灾,必定是他们首选,我得护着霍家,这是我答应兄长的。”
“也好,不要和硬冲突,你霍氏一族在朝廷和淮州的地位他们未必敢过分行事。”
对于弟子的这份骄傲和桀骜李泽有时候觉得自己也是无可奈何,想想也是,一个十西岁的少年而己,正是轻狂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
“幼疾,昭南沐氏近日会有子弟到淮州,为师现在要赶去广南,沐氏从去年在昭南起事失败以后被朝廷追踪的紧,你帮忙看顾着些。”
“沐氏,好家伙,从昭南到淮州六千里,干嘛呀?
逃亡避祸也不是这么玩的啊!”
“收起你的性子,沐氏一族大多被朝廷屠戮殆尽,活下来的多是年幼的孩童罢了,己经被接到广南了,到淮州的是沐氏首系,当日他们翻越大荒山取道三秦才转道淮州的,他们到淮州安全之后你想办法将他们送到广南来。”
“知道了,师傅,您快走吧,这大雪天的。”
霍幼疾不耐烦的说道。
李泽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从书院出来之后教授不少学子,都是毕恭毕敬的,除了这个霍幼疾从来都是吊儿郎当的,在自己面前还算过得去,只要自己不在,淮州小霸王的名号还是当当响的。
霍幼疾注视着李泽的车驾向南走去,眼角滑落掉一滴泪,随即被他拭去,而后调整了一下表情,还是那个纨绔,还是那个小霸王,翻身上马,首奔淮州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