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的铁门在身后沉重合拢,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彻底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隔绝了林晚所有的过去。
三年。
一千多个日夜。
这里是没有西季的地方,只有永远弥漫的消毒水味、霉味和绝望的气息。
灰色的墙,灰色的地,灰色的人影,连从高处小窗透进来的光,都是灰蒙蒙的。
初入狱时,那些探究的、鄙夷的、幸灾乐祸的、不怀好意的目光,如同黏腻的毒蛇,缠绕在她身上。
只因为她入狱的罪名——商业间谍,窃取未婚夫公司机密。
多么戏剧化,多么引人遐想。
再加上外面似乎有人“特意关照”,她的日子愈发艰难。
刁难,克扣,无故的惩罚,以及深夜角落里突如其来的拳脚。
“陆总吩咐了,好好‘照顾’你。”
有一次,林晚被几个人堵在洗衣房冰冷潮湿的墙角,拳头和辱骂如同雨点般落下时,其中一人贴在她耳边,阴恻恻地吐出这句话。
陆既寒。
这个名字成了刻在林晚骨头里的毒,日日夜夜腐蚀着她。
林晚蜷缩在地上,抱着头,咬着牙,一声不吭。
唇齿间弥漫开血腥味,不知道是嘴唇破了,还是内脏受了伤。
眼泪混着污水流下,却不是因为身体的痛,而是因为那彻骨的恨和悔。
她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人?
怎么会傻到为他付出一切?
几次濒临崩溃的边缘,林晚几乎想要嘶喊出声,想要告诉所有人,她是冤枉的!
那些罪,是陆既寒的!
她是为了他,才扛下了所有!
可是,不能说。
即便到了这步田地,林晚心底最深处,竟然还可悲地残存着一丝微弱的光亮——那是五年相处点滴积累下来的、习惯性的维护。
她替陆既寒坐牢,他或许……或许还能在外面保住他们曾经共同奋斗过的东西?
或许他有什么苦衷?
这丝***妄想,脆弱得可笑,却成了支撑林晚最初没有彻底碎裂的唯一理由。
不过——她很快认清了现实。
苦衷?
不,陆既寒只是需要一只替罪羊,一个彻底抹去过去、站稳脚跟的垫脚石。
而她——林晚,就是最合适的那一个。
知根知底,看似有动机,被抛弃的女人因爱生恨,而且……曾经对陆既寒毫无保留。
利用她的爱,将她利用得淋漓尽致,敲骨吸髓。
恨意,如同最顽固的藤蔓,在暗无天日的牢狱里疯狂滋生,缠绕她的心脏,深入她的骨髓。
林晚开始变得沉默。
不再是那个明媚张扬、在商场上也能与陆既寒并肩的林晚。
她的眼神沉寂下去,像一口枯井,看不到底。
所有的情绪都被死死压在那副看似逆来顺受的躯壳之下,只有偶尔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那眼底才会掠过一丝淬炼过的、冰冷的寒光。
林晚学会了隐忍,学会了观察,学会了在规则之下尽可能地保护自己。
她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时间,拼命吸收能接触到的一切知识,法律、金融、甚至心理学……那些冰冷的文字和案例,成了她对抗虚无和绝望的唯一武器。
她要活着出去。
她必须活着出去。
然后,讨回来。
把陆既寒施加在她身上的一切,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三年,每一天都在倒数。
曾经细腻的双手,变得粗糙,布满了薄茧和细小的伤痕。
曾经璀璨的眼眸,蒙上了看不透的阴霾。
只有那份恨,在沉默中发酵,愈发浓烈,愈发坚硬。
出狱的前一晚,林晚一夜未眠。
躺在硬邦邦的板铺上,听着周围熟睡或压抑的啜泣声,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模糊的污渍轮廓。
心里一片冰冷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