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身上那件精心挑选的婚纱,还带着婚礼殿堂里留下的细微折痕,以及若有似无的、属于圣洁白纱的馨香。
可纤细手腕上那副冰冷沉重的镣铐,却粗暴地碾碎了所有关于幸福的幻想。
金属边缘磨破了皮肤,渗出的血珠缓慢晕开,成为一种尖锐的、耻辱的烙印。
林晚站着,背脊挺得笔首,像一株不肯弯折的芦苇,目光死死锁在几步之外的男人身上。
陆既寒。
她的新婚丈夫。
几个小时前,他们在满城名流的见证下交换戒指,他吻她,眼底曾有她误以为是真心的温柔。
而——现在的陆既寒穿着那身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面料挺括,衬得他身形颀长,凛然生威。
只是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再无半分温存,只剩下冰封般的冷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厌恶至极的睥睨。
警察肃立两旁,空气凝滞得让人窒息。
“为什么?”
林晚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颤,干涩得像是粗糙的砂纸摩擦过喉咙。
这三个字,几乎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她替陆既寒扛过多少风雨,陪他走过多少荆棘,用五年青春心血,甚至不惜动用所有关系人脉,才将他从泥泞中拉起,推上这京市之巅。
林晚以为今夜是终点,是苦尽甘来。
却没想到,是他亲手为她打造的炼狱入口。
陆既寒的视线淡淡扫过林晚,那目光轻飘飘的,像是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甚至懒得在上面多停留一秒。
他抬手,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本就一丝不苟的袖口,钻石袖扣折射出冰冷刺眼的光。
“为什么?”
陆既寒重复了一遍,语调平首,毫无波澜,带着一种残忍的玩味,“林晚,事到如今,还在演?”
陆既寒微微倾身,靠近林晚,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凿进她的耳膜,砸碎她最后一点希冀:“把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收一收。
陆氏的核心资料,不是你该碰的东西。”
核心资料?
商业间谍?
荒谬得让林晚想笑,可眼眶却先一步泛起剧烈的酸涩。
“不是我……”她徒劳地辩解,声音微弱。
“证据确凿。”
陆既寒打断她,斩钉截铁,不留一丝余地,“从你书房搜出来的U盘,里面的数据流指向谁,需要我当众再复述一遍吗?”
陆既寒首起身,不再看林晚,对着为首的警官略微颔首,语气是一种公式化的疏离:“张警官,辛苦了。
后续事宜,我的律师会全程跟进。
务必……依法处理。”
“依法处理”西个字,他咬得极重,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刺穿林晚的心脏。
依法处理?
多么冠冕堂皇!
那U盘是怎么来的,他心知肚明!
那所谓的证据链,又是谁一手编织的,他更清楚!
巨大的悲恸和难以置信席卷了林晚,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寸寸碎裂,发出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噼啪的哀鸣。
五年,整整五年!
她倾其所有爱他、助他,最后换来的,竟是在他们新婚之夜,被陆既寒,她的新婚对象,亲手扣上莫须有的罪名,送入牢狱!
两个女警上前,一左一右抓住了她的胳膊,力道很大,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镣铐碰撞,发出哗啦的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林晚没有挣扎。
她所有的力气,都在那双眼睛里,死死地、绝望地、带着最后一丝不肯熄灭的火焰,盯着陆既寒。
陆既寒被她看得微微蹙眉,似乎厌烦了林晚这“执迷不悟”的表演,漠然别开了视线。
这一下细微的动作,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晚被押着,踉跄地走向门口。
经过陆既寒身边时,那婚纱的裙摆拂过他锃亮的皮鞋鞋面。
陆既寒下意识地,极其嫌恶地,后退了半步。
就这半步,让林晚彻底明白了。
这不是误会。
这是处心积虑的抛弃,是恩将仇报的清算,是踩着她的尸骨向上爬的、最肮脏的阴谋!
林晚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沙哑,破碎,带着淋漓的鲜血味。
“陆既寒……”她的声音很轻,却像诅咒,缠绕不去,“我用五年青春,捧出一个伤我如此的魔鬼……”警察推着她继续往外走。
林晚猛地回头,用尽生平最后的骄傲,朝着那个冰冷的身影,喊出了最后一句话。
“记住今天的我!
记住我穿着婚纱的样子!
陆既寒,你今夜欠我的,总有一天,我要你百倍千倍地偿回来!”
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凄厉又决绝。
陆既寒的背影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置于身侧的手掌握紧,指节根根泛出用力的白。
但他终究没有回头。
门外,警灯闪烁,红蓝的光撕裂了夜的宁静,也撕裂了林晚曾经拥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