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尘土簌簌落下,糊住了林启的口鼻,几乎要将他最后的呼吸通道彻底堵死。
但他此刻的精神却高度集中,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面对最复杂防火墙时的状态。
恐惧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极度冷静的分析与计算。
在他的“代码视角”中,坑顶上那些黑甲秦兵不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个散发着暗红色数据的“节点”。
他们通过整齐的步伐、冰冷的杀意以及那面战旗的引导,构成了一个简陋却有效的“局域网”,持续散发着名为“军阵煞气”的破坏性能量场。
这个能量场并非完美无瑕。
正如再严密的程序也有其运行周期和功耗波动,这煞气场也随着士兵们动作的细微调整、呼吸的节奏、甚至心绪的瞬间波动,产生着极其细微的、周期性的强弱变化。
“强度峰值…维持约1.7秒…随后衰减…衰减期约0.3秒…就是现在!”
林启心中疯狂默念,看准那煞气场波动至最微弱、节点联系最松散的刹那间隙!
他猛地将身体从作为掩护的尸体后探出,不再躲避,而是像一头濒死的饿狼,用尽全身力气,手脚并用地朝着坑壁一处刚刚被倾倒过泥土、暂时没有新的泥土落下的区域扑去!
这个动作突兀而疯狂,立刻引起了坑顶一名士兵的注意。
那士兵眼神一厉,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中长戟,借助那微弱的煞气联动,戟尖隐约泛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红芒,就要朝着林启捅刺而下!
“就是你这个节点!”
林启瞳孔紧缩,他等的就是这个!
在那戟尖即将下刺的瞬间,煞气需要通过这名士兵进行凝聚和输出,这本身就会引起整个小型军阵能量流的细微变化和延迟!
林启不是要硬扛,他要的是——卡顿!
他猛地抓起一把混合着血水的烂泥,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和准头,并非砸向士兵,而是砸向那名士兵脚下刚刚倾倒下、尚未踩实的一小堆松软泥土!
啪!
烂泥糊地,微不足道。
但那名士兵正欲发力下刺,脚下突然一滑,身体顿时一个微不可察的踉跄!
就是这个!
他个人动作的变形,瞬间反馈到了整个小小的煞气场上!
那原本就处于衰减期的能量流,像是被掐住了喉咙,猛地一滞!
凝聚在戟尖的那一丝红芒骤然消散!
士兵的刺击动作也因此慢了半拍,失了准头,长戟擦着林启的后背,深深扎进了他旁边的泥土里!
“好!”
林启心中狂吼一声,求生之路被打通了一丝缝隙!
他不敢有丝毫停留,趁着这名士兵调整重心、其他士兵尚未反应过来、整个煞气场出现短暂混乱的黄金一秒,疯狂地向上攀爬!
他脚下的不再是尸体,而是命运的阶梯。
他双手插入冰冷湿滑的土石中,指甲翻裂,鲜血淋漓,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燃烧一切的求生欲。
“拦住他!”
坑顶的百将终于注意到了这个异常顽强的“儒生”,厉声喝道。
更多的泥土和石块被刻意地朝他砸来。
但失去了军阵煞气那那种无形的、增强力量和威慑的统合场域,这些攻击变得杂乱无章。
林启的大脑如同超频运行的处理器,疯狂计算着落石的轨迹和频率,身体在极限状态下做出各种狼狈不堪却又恰到好处的躲闪。
翻滚,腾挪,躲避……他像是在枪林弹雨中穿梭,每一次都险之又险。
他不仅仅是在躲物理攻击,更是在躲避那随之而来的、微弱却致命的煞气冲击。
每当有士兵试图凝聚煞气锁定他时,他总能提前那么零点几秒,从那即将形成的“数据流”中感知到危险,提前变向。
这诡异的一幕,让坑顶的秦兵们都有些惊疑不定。
这个儒生,身手笨拙难看,毫无章法,却像泥鳅一样滑不留手,总能莫名其妙地避开必杀之局。
“邪门!”
百将啐了一口,亲自夺过一把强弓,搭箭欲射。
然而,就在这片刻的延误间,林启己经奇迹般地爬到了坑沿之下!
最后一步!
他脚下猛地一蹬,双手向上竭力一探,死死扒住了坑沿的一块硬土!
就在他身体脱离坑底,即将跃上地面的刹那——嗡!
一股远比之前那些士兵浓郁十倍、狂暴百倍的恐怖煞气,如同实质的血色浪潮,猛地从侧面轰击而来!
并非针对他,而是针对整个尸坑区域,进行无差别的威慑和镇压!
林启首当其冲,感觉就像被高速行驶的卡车迎面撞上,五脏六腑瞬间移位,耳边嗡鸣不止,扒住坑沿的手几乎要瞬间松开。
他艰难地扭头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名骑着高头大马、身着玄色重甲、头盔上插着鹖羽的秦军都尉,正冷冷地注视着这边。
那股令人窒息的血色煞气,正是从他以及他身后那支约五十人、队列严整无比的精锐亲卫队身上散发出来!
仅仅是逸散出的威压,就几乎要将林启重新压回尸坑!
真正的军队煞气!
和刚才那些执行填埋任务的普通士兵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警告!
遭遇高强度异常能量场!
意识载体即将崩溃!
系统的警报声尖锐地响起。
绝望再次袭来。
但林启眼中却闪过一抹疯狂的狠色。
“大功率信号覆盖?
干扰更强,但模式更固定……漏洞也更明显!”
他不再试图对抗这股力量,而是像黑客面对防火墙的全面扫描一样,极力收敛自身“信号”,将自己伪装成一块“石头”,一段“无用的数据”,顺着那狂暴煞气流本身的波动节奏,身体以一种完全违反物理常识的方式诡异一扭!
不是硬扛,是融入!
是借力!
轰!
血色煞气席卷而过,将他彻底淹没。
然而,当气浪稍息,那名都尉冷漠的目光扫过坑沿时,却微微一顿。
那里……空空如也。
只有几块被震落的泥土,簌簌掉回坑中。
那个本该被震得粉身碎骨或者重新跌落坑底的儒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