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禹然出车祸了。接到周禹然妈妈电话的时候,我正在他家的游戏房里,
游戏刚到打团的时候。“音音,禹然回来的路上出车祸了,现在在中心医院,
我们谁和他说话他都没反应。他和你关系最好,你快过来劝劝他!”听完第一句话之后,
我的耳朵里就听不见任何声音了,我愣在原地,反应着吴阿姨说的话。
直到屏幕中的小人倒地,队友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我才回过神。“射手是不是有毛病啊?
打团的时候站中间一动不动等着对面钩你,不知道这个团输了水晶就要没了吗?
”我慌乱地起身,膝盖不小心撞到桌角。但我顾不上疼痛,
脑子里只有去中心医院这个念头。——吴阿姨和周叔叔在病房门口站着,脸上毫无血色。
一看见我,吴阿姨眼泪就下来了。“音音,医生说禹然失聪了,可能恢复不了。”她哽咽着,
“禹然知道这个消息,一直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一动不动的。”我安慰了一下吴阿姨,
然后推开病房门口,走到周禹然面前,挡住了他看向窗外的视线。目光被挡住,
周禹然视线上移,望向我的眼睛。我有点看不懂他眼神中的情绪变化,好像有惊喜,有痛苦,
有委屈,有难过,还有什么?对视几秒,周禹然败下阵来,转过头不再看我。
他的态度彻底激起了我的情绪,我鼻头一酸,心里的委屈怎么藏也藏不住。
“一声不吭就出国大半个月,给你发消息你不回。说什么去开拓国外市场,怎么?
失败了灰溜溜跑回来了?你打车之前不懂看一下黄历啊,出去了回来干什么?
呜呜呜”我用手抹着眼泪,想仗着他听不见狠狠控诉他。我没留意到从我说出第一句话开始,
周禹然就猛地转头看向我,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和自我怀疑,愣头青一样看着我。
直到我的哭声传出,他似是才反应过来一样,将旁边的纸巾递给我。“音音,不要哭。
”我的止住哭声,但眼泪仍然不可抑制地流下来。我的脑子短路了一下,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失聪和失声好像不一样,他还能说话。我没接过他的纸巾,
“我还以为你哑巴了。”周禹然拉着我的手腕,让我在床边坐下来,
然后抽出纸巾帮我擦着眼角的泪。“你不要哭,音音。”“我没有哑巴,我只是听不见。
”“没有灰溜溜地失败,打车前确实忘记看黄历了。”至于为什么回来。我想你了,音音。
我听着周禹然的话,突然反应过来他好像听到了我的话!我一下子站起来了,“你听得见?
”周禹然动动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我被巨大的喜悦冲击着,小跑着出去告诉吴阿姨和周叔叔。
吴阿姨和周叔叔急匆匆地跑进来。然后我们就发现,周禹然好像听不到他们说话。准确来说,
周禹然听不到除了我说话以外的任何声音。医生给不出合理的解释,
除了失聪和轻微脑震荡以外,各方面的检查也显示周禹然没有什么其它问题。
——周禹然出院了。“音音,我听不见其他人的声音,这段时间你能陪着我吗?
”周禹然看着我,眼睛亮亮的,像我养的那条萨摩耶。我答应了,一定是因为他可怜兮兮的,
看起来像我的雪球。养狗人根本拒绝不了狗狗的所有要求呀。我的父母出国度假了,
留我一个人,我简直像是留守儿童。周禹然坚持要住在我家,说我家安静。真是搞不懂,
他一个聋子,干嘛要嫌别人吵。但我没说出来,我照顾着他的情绪,我真的特别善解人意。
我的屋子里有周禹然专属的房间。我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就总是忙着工作,顾不上我,
每天保姆给我做饭之后就会留下我一个人睡觉,一个人上学,周末的时候我就会去周禹然家。
我很喜欢去他家,吴阿姨和周叔叔很喜欢我,我很喜欢看周叔叔扮鬼脸逗吴阿姨笑,
心口暖洋洋的。那时候小小的周禹然好像并不喜欢我,但我很喜欢他,因为我觉得他长得帅,
总是缠着他要他给我当哥哥。周禹然不爱搭理我,但是也从来不会打断我的话。
就这样到初中,那天周六早上,我第一次来月经,在家里看着裤子上的血迹不知所措。
我知道怎么回事,生理课上学过。但我还是害怕,爸爸妈妈的电话打不通,
保姆阿姨儿子病了,今天来不了。周禹然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不是我要打电话的,
是我妈妈问你怎么还没过来,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周禹然变声期刚过,
声音中带着的沉稳抚慰了我,我憋着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禹然哥哥,我怕。
”在电话那头,我好像听到有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然后,周禹然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
“音音,你不要哭,我马上过来。”那天之后,周禹然坚持要住在我家,
周末的时候我们再一起去他家。挺莫名其妙的,因为我们两个都是住校的,
我周末又去他家了,他根本没有住进来的必要。但是我还是给了他一个专属的房间。
那天以后的周禹然变了,他不再面无表情地对着我,而是想方设法给我讲笑话逗我开心。
我每次都被他逗笑。其实他的笑话很冷,一点都不好笑。但是我很喜欢他这样,
他只对我这样,所以我很开心。——周禹然刚毕业,就开始帮着周叔叔管理公司。
他现在负责的项目还没结束,但他不想去公司被别人发现他听不见了,所以他在我家,
开着线上会议。下属汇报一句工作,我就在他耳边给他重复一次下属说的话。
我觉得我简直太伟大了,周禹然应该给我工资。在我的帮助下,周禹然顺利开完了会议。
会议结束,我把手搭在周禹然肩膀,开玩笑,“周禹然,你说你要是没有我可怎么办呐。
”周禹然转过头看着我,“没有你不行。”?怎么回事,周禹然出个车祸脑子撞坏了?
他的目光烫到了我,我急匆匆地收回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哼,当然不行了!
这个世界不能没有公主!”我不敢深究周禹然目光中藏着的情绪,怕是我自己的错觉。
不是有句话说吗,世界上最大的错觉,就是以为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下午干什么。
”周禹然问我。“哦,陆舟来这边出差,他说下午没工作,我下午陪他逛一下。”陆舟?
她大学的那个男朋友?怎么又是他!沉默一瞬。“我也要去。”周禹然盯着我的眼睛。
“你去干嘛?”莫名其妙的。“我就要去。”周禹然眼尾红红的。“好好好,去去去。你去,
行了吧?”雪球都没你这么缠人。——见到我和周禹然,陆舟戏谑地看着我,
似乎马上要说什么。我抢在他前面开口,“这是周禹然,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这是陆舟,
我大学时的朋友。”哥哥吗?周禹然眼底划过一丝失落“哥哥?”陆舟笑看着我,
狐狸眼里充满狡黠。“不错,挺帅。”说完,他打量着周禹然。我挡住周禹然,
瞪了陆舟一眼。“外面太热了,去逛逛商场得了,逛完去吃日料。
”我示意陆舟不准乱说话也不准乱看。陆舟似乎对逛商场兴趣不大,
倒是时不时地看着我和周禹然点头,像神经病一样。“这么护着,我知道他是你情哥哥了。
”在日料店,趁周禹然去上洗手间的间隙,陆舟抱臂突然对我笑,低声说,“挺好,挺般配。
”我的脸唰地红了,气急败坏,“你不准乱说话,要是让他看出来,你就死定了!
”我们三个人在诡异的气氛中吃完了这顿饭。回去的路上,我收到陆舟的消息,
问我周禹然是不是哑巴,因为他全程没有说过话,就连陆舟问他叫什么,
他也是漠然地看他一眼,然后移开目光。“柳音,哑巴可不兴要,你别太爱了。”陆舟说。
我看向旁边的周禹然,开玩笑道“你咋不说话,陆舟以为你是哑巴呢。”周禹然看向我,
“音音,我听不到。”我愣了一下。“我听不到他说话,我只能听到你说话。
可是你不跟我说话,你只跟他说话。”周禹然的声音越说越低,然后移开了目光。
周禹然听不到,应该很难过吧。我这么说他,我真该死啊。我拽着周禹然的衣角,“周禹然,
我不是故意那样说的,你别难过。”周禹然低头,看着我的手。
“你和陆舟……怎么关系这么好。”似是挣扎了许久,说完之后,
他马上转头看向了其它方向。我和陆舟吗?我大学报的是周禹然的学校,但是他大我三岁,
所以我大一的时候,他已经大四。已经保送的他已经开始着手接手家里公司的事,很忙,
很少回学校待着。我和陆舟是一起进学生会的,然后发现双方都对身边的追求者不胜其烦,
于是达成了革命协定,假扮男女朋友。后来发现陆舟和自己很同频,至于怎么个同频法,
抽象人之间的默契,有点不体面,还是不细说了。“大学因为一些事情熟悉了,
后面就保持着联系。”今晚的周禹然有点不对劲,像是马上要碎掉了。后面的路上,
周禹然很少说话。我觉得他可能是被我的话伤到了,我觉得很愧疚,我决定弥补他。
——自从周禹然住进我家,保姆阿姨很高兴。因为做饭的活被周禹然抢着做。
我有时不禁怀疑谁才是病人,但周禹然做的饭实在是太好吃了,
于是我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他的投喂。我还惦记着上次说话伤到了周禹然的事。
马上就是他生日了,我决定好好给他挑选生日礼物。想起我这几年送他的生日礼物,
我有点不好意思,每次都只是随便给他送件衣服,送双袜子,甚至送支笔。
想起陆舟是香水设计师,我联系了陆舟。后面的几天里,我总是早出晚归的,
忙着去调配香水,我想调出一款符合我心目中的周禹然形象的香水。整体是木质调的,
前调是淡淡的森林露水的味道,然后慢慢显现出蔷薇的花香。沉稳的,神秘的,迷人的。
一天晚上,我回到客厅,心里复盘着香料添加的配比。客厅只开了一盏昏暗的沙发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