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毕人散,宾客们在门口互相道别。
衣香鬓影随着马车轱辘声渐次远去。
府门前的鎏金宫灯亮得灼眼。
烛火透过雕花窗棂,在周夫人的黛青色织锦裙裾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裙摆上绣的缠枝莲纹在明暗间流转,像藏着说不尽的心思。
周夫人立在阶前,慈眉善目的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富态的身躯裹在锦缎里,眉间那点朱砂痣被灯火映得格外醒目。
她常年礼佛,周身总缠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可此刻那香气里,却掺了丝不易察觉的焦灼。
“回夫人,西处都找遍了,没见二小姐的影子。”
小厮垂首回话,声音发颤。
周夫人眉间轻蹙,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翡翠镯子。
她盼着苏黎薇就此消失,省得碍眼。
可真不见了,心又悬了起来——人是她带出来的,若是真出了岔子,老爷那里怕是不好交代。
“娘!”
一声娇唤打破了沉寂。
身着石榴红罗裙的苏明玉风风火火地跑来,裙摆扫过石阶,带起一阵香风。
她生得艳丽逼人,眼尾上挑,唇瓣涂得如血般红,跑动间耳坠上的珍珠流苏晃得人眼花。
“那贱蹄子天生狐媚相,指不定在哪处勾搭男人呢!”
苏明玉摇着周夫人的袖子,语气娇嗔,眼底却淬着毒,“娘,别等了,咱们回府吧!”
周夫人低头看她,这是她精心养在掌心里的明珠,明艳得像团烈火。
她抬手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再等等,她不常出门,许是迷路了。”
这话听在苏明玉耳里,只惹得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迷路?
她在苏黎薇那杯酒里掺的“销魂散”,可不是让她迷路的——那药性烈得很,沾上了,不折腾到脱力绝不会停。
今夜宴上人多眼杂,只等苏黎薇药性发作,便能让她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
“呵呵,迷路?”
苏明玉用丹蔻染就的指尖蹭着帕子,那帕子绣着并蒂莲,薄如蝉翼,被她捏得变了形,“娘放心,她这般‘聪明’,定能找到好去处。”
周夫人何等精明,女儿眼底的阴鸷藏不住。
她心头一紧,镯子在腕间硌出红痕:“明玉!
你对她做了什么?
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爹爹那里……爹爹怪罪下来,也怪不到我们头上!”
苏明玉猛地反握住她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周夫人肉里,“腿长在她身上,是她自己不知检点,与我们何干?”
周夫人看着女儿眼中毫不掩饰的狠戾,忽然笑了。
罢了,左右苏黎薇也不是什么要紧人,真要毁了,反倒干净。
她拍了拍苏明玉的手,语气里添了丝默许的冷意:“也是,随她去吧。”
宫灯的光晕里,母女俩相携离去的背影被拉得很长,裙裾扫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未散的阴毒。
庭院深处的阁楼里,雕花木窗半掩着。
漏进几缕惨淡的月光,落在描龙绣凤的锦被上,将那繁复的金线纹样照得忽明忽暗。
苏黎薇被一股蛮力推搡着跌在床上,背脊撞在铺着软垫的床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男人的气息紧随而至,带着烈酒与冷松的味道,侵略性十足。
玄色锦袍的下摆扫过床沿,他俯身时,腰间的玉带扣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她没有挣扎,只是认命似的闭上了眼。
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像濒死的蝶翼,遮住了眼底翻涌的绝望。
就这样吧,从家破人亡那天起,命运就从未垂青过她,多这一次羞辱,又算得了什么?
冰凉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砸在男人滚烫的手背上。
那点凉意像淬了冰的针,猛地刺醒了萧九胤混沌的神智。
他拆衣的动作骤然停住,眉头紧锁,指尖还停留在她撕裂的衣襟边缘,触感细腻得惊人,可那滴泪的温度,却凉得让他心头一窒。
“你……哭了?
不愿意?”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惶惑,褪去了方才的暴戾,反倒添了几分生硬。
这女人方才在梅林里还大胆得惊人,此刻却像只被雨淋湿的雀鸟,脆弱得不堪一击。
苏黎薇缓缓睁开眼,抬手用袖口胡乱擦了擦眼泪。
她的眼眶红得像浸了血的樱桃,可唇边却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带着几分自嘲,又几分孤注一掷的决绝:“怎么会?
你可是我自己选的呢!”
话音未落,她伸出雪白的双臂,像攀附救命稻草似的缠住萧九胤的脖颈。
那手臂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肌肤却白得晃眼,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玉般的光泽。
她将他拉向自己,鼻尖几乎要蹭到他的下颌,红唇在月色里艳得惊人,语气里带着刻意装出来的柔情似水:“别停啊……”萧九胤低头看着她。
身下的女人眉尖还凝着未干的湿意,眼底却燃着一簇奇怪的火,既脆弱又倔强,矛盾得让他心头发痒。
他嗤笑一声,指尖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不重却带着警告:“你疯了?”
“没有。”
苏黎薇轻咬下唇,齿痕落在那片艳红上,添了几分破碎的美。
她回答得干脆利落,甚至主动凑上前,吻向他的喉结,动作笨拙得像只学飞的幼鸟,“继续……”她的手在他胸前胡乱摸索,指尖划过他紧绷的肌理,带着点慌乱的颤抖。
萧九胤抓住她的手腕,那小手冰凉,掌心却沁着薄汗。
“良家女?
第一次?”
他的声音里带着点玩味,指尖摩挲着她腕间的肌肤,感受着那惊人的细腻。
苏黎薇迎上他探寻的目光,黑眸里闪过一丝不屑,嘴角却抿出倔强的弧度:“重要吗?”
萧九胤低笑出声。
这女人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他俯身靠近,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耳畔,带着蛊惑的意味:“你若提前告知,我会温柔一些。”
“温柔和粗暴,有区别吗?”
苏黎薇的语气忽然平淡下来,眼底掠过一抹转瞬即逝的凄苦,快得像错觉。
她偏过头,避开他的目光,声音轻得像叹息,“还要继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