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
腿脚利索的跟我走,去大队部喊公安!”
一个年轻小伙子热血上头,撸起袖子就要往外冲。
旁边立刻有人附和:“对!
快去!”
“不许去!
谁都不许去报公安——!”
赵老太杀猪般尖嚎着要去拦人,但徐昭兰抢先一步,像一堵冰冷的墙,横在了她和那个热血小伙之间。
“为什么不许去?”
徐昭兰讥讽道:“怎么?
你是不怕你宝贝儿子赵国良被人戳着脊梁骨笑戴绿帽?”
“还是不怕你们老赵家祖坟冒黑烟,祖宗在地下臊得恨不得掀了棺材板?”
这话太毒!
太狠!
赵国良脸上那层精心糊了几十年的儒雅温和的皮,“刺啦”一下被撕得稀巴烂。
额角青筋蚯蚓似的暴凸跳动,腮帮子咬得死紧,牙根磨得咯咯作响,像要吃人。
“徐!
昭!
兰!”
赵国良猛地一步踏前,高大的身影裹挟着压抑不住的暴怒阴影,兜头罩向徐昭兰。
那双平日里总是含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此刻死死剜着她,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又冷又硬,“够了!
你非要把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才甘心?!
赵家的脸,你自己的脸,都叫你丢进茅坑了!
你还嫌不够臭吗?”
他猛地扭过头,对着门口黑压压、被这变故惊得大气不敢喘的人群,努力想挤出一点假笑,可那僵硬的肌肉和眼底藏不住的戾气。
赵国良拱了拱手,声音刻意放得又缓又沉,“各位乡邻,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出了这种……这种实在难以启齿的丑事,污了大家的眼,让大家看笑话了。”
“实在对不住!
夜深了,天寒地冻的,都散了吧,散了吧!
莫要冻坏了身子骨。
这点……这点家丑,我们赵家自己关起门来解决。”
他把“关起门来解决”几个字咬得极重。
“解决?
怎么解决?”
徐昭兰心底冷笑。
任由他们母子把屎盆子死死扣在自己头上?
让“偷人”的污名伴随她一生?
让她和三个女儿从此在唾沫星子里活不下去?
再让赵国良这个伪君子,踩着她们娘几个的尸骨,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地去攀他那教育局高层领导千金的高枝?
真当她徐昭兰是原主那个软柿子,脑子被门夹了?
可赵国良是谁?
是村里头一份体面的中学班级主任。
平日里装得人模狗样,最会收买人心,再说了,谁家孩子读书不求他关照三分?
他这一开口,分量可不轻。
果然,人群里那些伸长了脖子等着看大戏的,脸上露出了迟疑。
有人搓着手,脚下己经开始悄悄往后挪。
徐昭兰心里大叫不好。
人群要是散了,她就完了。
黑的白的,全凭这对母子一张嘴。
她猛地吸了一口寒气,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地上依旧“挺尸”的林秉民。
这家伙,倒是个聪明人,装死装得挺像那么回事。
有他配合,这戏应该也不难唱。
行!
既然赵家这对母子想玩,那就别怪她借这把刀,狠狠捅回去了。
想让她身败名裂是吧?
好,老娘今天就教教你们,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什么叫自食恶果!
“好!
赵国良!”
徐昭兰突然抬手指向地上的林秉民,声音陡然拔高,“你拦着不让报公安,可以!”
她话锋一转,带着哭腔般的惊惶,“但你们睁大眼睛看看林主任,看看他这样子!
醉死过去多久了?”
“叫他不应,推他没反应,你们再看看他那脸,灰败得跟死人一样!
再看看那嘴唇,都乌紫了!”
这一嗓子,让原本想要走的吃瓜群众又给拉了回来。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聚焦到林秉民身上。
昏暗的光线下,林秉民那歪斜的眼镜,凌乱的头发,尤其是那张毫无生气的灰败脸庞,还有那乌紫的嘴唇……好像越看越瘆人。
“老天爷啊!
这……这该不会是……真喝死了吧?”
有人惊恐地捂住嘴,声音都变了调。
“哎哟!
一点动静都没有!
手脚都僵了似的!”
“可不是嘛!
喝死人又不是新鲜事,前几年村尾王老二家那铁柱,不就是……”齐耳短发的大娘猛一拍大腿,“喝酒喝多了,把人给喝没的。”
“完了完了!
林主任看着真不行了。
快!
快去找公安!
找医生啊!”
有人急得首推那年轻小伙子,“还愣着干啥!
跑啊!”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席卷了刚才还抱着看戏心态的人群。
人命关天。
这可比什么“偷人”的桃色新闻严重多了。
这要真死人了,还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谁担得起?
徐昭兰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她赌的就是林秉民为了洗刷污名会拼死配合;赌的就是赵国良不敢真背上一条人命官司。
“赵国良,你拦着不让报公安!
拦着不让人送他去医院!
如果他真有个三长两短,就这么醉死、冻死在你家这破柴房里……”她猛地踏前一步,手指狠狠戳向赵国良的鼻子尖,厉声喝问:“这个天大的责任,是不是你来担?”
“他林秉民这条命,是不是算在你赵国良头上?”
瞬间变得鸦雀无声,连寒风都仿佛被冻住了。
赵国良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惨白得像糊窗户的纸。
他下意识地踉跄着后退了半步,仿佛徐昭兰指过来的不是手指,而是一把尖利的刀。
担一条人命?
赵国良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冻得他西肢百骸都在打颤,手脚冰凉得没了知觉。
林秉民是谁?
那是正经的城里人,根正苗红的官家子弟。
要不是忌惮他背后那点背景,自己至于费尽心机搞这一出拉他下马吗?
他要是真死在自己家……别说当校长,自己这好不容易熬出来的班级主任位置,铁定保不住。
说不定还得吃牢饭。
瘫在地上的赵老太也彻底吓懵了,连哭嚎都忘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满眼恐惧。
她只想赶走徐昭兰这个生不出带把的***,给王家那位千金让位。
她只想毁了那个姓林的,让他被学校开除,再没办法跟她儿子竞争校长的位置,可没想要弄出人命啊。
就在这时,林秉民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
西肢像是被无形的线猛然扯动,在地上痛苦地扭曲成麻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