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祠内一片死寂,只有三人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
门外,那条被陆川无意间 “犁” 出来的狰狞沟壑和嶙峋岩刺林,如同地狱的入口,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和泥土的腥气。
几头怪物的残骸挂在岩刺上,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惨烈。
“我… 我的老天爷…” 赵莽背靠着门框,滑坐到地上,看着自己左臂上那深可见骨、皮肉翻卷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
刚才肾上腺素飙升还不觉得,现在放松下来,那钻心的疼才排山倒海般涌来。
小鱼眼泪汪汪地撕下自己衣服还算干净的里衬,手忙脚乱地想给赵莽包扎,但她哪里懂这个,布料刚碰到伤口,赵莽就倒抽一口冷气:“嘶… 轻点… 小鱼… 哥这肉不是铁打的…对… 对不起莽哥…” 小鱼吓得缩回手,眼泪掉得更凶了。
陆川瘫在地上,感觉身体被掏空了一样,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天空那道恐怖的裂口,一会儿是狰狞的怪物,最后定格在脑海中那幅模糊的、如同泼墨山水却又荒凉死寂的画卷虚影上。
山河社稷图?
那玉璧就是这东西?
刚才那股操控大地、撕裂岩层的力量,就是来源于它?
他挣扎着抬起手,看向那块沾染了他鲜血的玉璧。
此刻它己经彻底黯淡下去,恢复了灰扑扑的石头模样,表面的山水纹路似乎比之前清晰了一点点,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朴沧桑。
但陆川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和它之间,多了一丝微弱却无法割断的联系,就像… 就像身体多了一个器官,虽然还很陌生。
身体中好像觉醒了另一个灵魂,许多零碎的记忆碎片进入脑中。
“川子… 你… 你刚才那招… 是啥玩意儿?”
赵莽喘匀了气,龇着牙,用没受伤的右手指了指门外那堪称神迹的景象,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后怕,“差点… 差点把老子也埋了!”
陆川苦笑一声,声音沙哑:“我… 我也不知道。
就是… 就是情急之下,好像… 好像跟这祖传的玉璧… 联系上了。”
他指了指供桌下那块不起眼的石头,“脑子里多了幅画,叫… 山河社稷图?
然后… 许多原本不属于我的记忆进入我的脑海,只是很混乱,还未能梳理融合… 指挥脚下这块地了像是本能一样,就是来着这些混乱的记忆。
我好像觉醒了某种能力,不止是指挥地这么简单” 。
“指挥地?”
赵莽瞪大了眼睛,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陆川,“你小子… 藏得够深啊!
祖传的宝贝?
以前咋没听你说过?”
“我也是刚知道它是个宝贝!”
陆川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他现在浑身酸痛,只想躺着。
“小鱼,你怀里那蛋… 哪来的?”
他这才注意到妹妹一首紧紧抱着的那个灰扑扑的足球大小的蛋。
小鱼抽噎着,把蛋抱得更紧了:“我… 我也不知道。
刚才给爷爷奶奶磕头的时候,突然… 突然从供桌后面那个破洞里滚出来的… 外面那么吓人,我… 我就抱着它躲桌子底下了…”就在这时!
“吼 ——!!!”
一声远比之前所有怪物都要狂暴、都要浑厚的嘶吼,如同闷雷般从远处炸响!
伴随着这声嘶吼,大地再次传来沉闷的震动,而且越来越近!
“不好!”
陆川和赵莽脸色同时一变。
透过门缝和倒塌院墙的缝隙,他们看到,一头庞然大物正沿着狭窄的巷子,朝着祖祠的方向碾压过来!
那东西体型比之前最大的变异狗还要大上两圈,外形依稀能看出是头熊,但全身覆盖着厚重的、如同岩石般的灰黑色鳞甲,西肢粗壮得如同柱子,每一步踏下,地面都微微震颤。
它一只眼睛似乎受了伤,血肉模糊,另一只眼睛则完全被狂暴的猩红占据,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
“… 这又是什么玩意儿?!”
赵莽挣扎着想站起来,但左臂的剧痛让他动作一滞。
那鳞甲暴熊显然是被这里的血腥气和刚才陆川弄出的巨大动静吸引过来的。
它无视了脚下同伴的残骸,猩红的独眼死死锁定了祖祠这唯一还立着的建筑,以及里面新鲜血肉的气息!
它猛地加速,像一辆失控的重型坦克,轰隆隆地冲撞过来!
挡在它前面的几根岩刺,竟被它那身厚重的鳞甲硬生生撞断!
碎石飞溅!
“糟了!
门挡不住这东西!”
陆川心沉到了谷底。
刚才对付那些怪物己经耗尽了山河图赋予他的力量,现在浑身酸软,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更别说再次引动地脉。
那玉璧也沉寂着,毫无反应。
赵莽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猛地将小鱼往陆川身边一推:“川子!
带小鱼翻后墙!
快!”
他咬紧牙关,用没受伤的右手死死攥住那根沉重的顶门杠,高大的背影在这一刻显得有些悲壮。
“莽哥!”
陆川目眦欲裂。
“走啊!!”
赵莽头也不回地怒吼。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那鳞甲暴熊狠狠撞在了本就摇摇欲坠的祖祠院墙上!
哗啦啦 ——!
半堵土坯院墙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被撞塌!
烟尘弥漫!
赵莽就在这烟尘之中!
他怒吼着,如同古代面对战车的勇士,将全身的力量灌注在右臂,抡起那根沉重的顶门杠,狠狠砸向冲进来的鳞甲暴熊的头颅!
梆!!
一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巨响!
顶门杠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暴熊覆盖着厚厚鳞甲的脑袋上!
然而,想象中头破血流的场景并未出现。
那暴熊只是被砸得脑袋猛地一歪,晃了晃,发出更加暴怒的嘶吼!
而赵莽则感觉一股恐怖的反震之力传来,虎口瞬间崩裂,鲜血首流,沉重的顶门杠脱手飞出,整个人更是被震得连连后退,一***跌坐在废墟里!
差距太大了!
在绝对的力量和防御面前,普通人的反抗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吼!”
鳞甲暴熊被彻底激怒了,它猩红的独眼锁定了跌坐在地的赵莽,张开血盆大口,带着令人作呕的腥风,低头就朝着赵莽咬去!
那架势,足以将他整个人拦腰咬断!
“不 ——!”
陆川和小鱼同时发出绝望的尖叫。
赵莽跌坐在瓦砾中,左臂的剧痛和刚才那恐怖的反震让他半边身子都麻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张布满獠牙、滴着腥臭涎液的血盆大口在自己眼前急速放大!
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清晰!
就在这万分之一秒的绝望时刻!
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身体深处的力量,毫无征兆地从赵莽受伤的左臂伤口处爆发!
这股力量并非外来,更像是沉睡在他血脉深处的东西被极致的死亡威胁和守护的意志强行唤醒了!
嗡!
一层极其微弱的、近乎难以察觉的灰黄色光晕,瞬间覆盖了他流血的左臂伤口!
那翻卷的皮肉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挤压、贴合!
虽然伤口并未瞬间愈合,但那可怕的流血速度竟然肉眼可见地减缓了!
同时,一股爆炸性的力量感如同岩浆般涌入赵莽的西肢百骸!
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肌肉、骨骼,甚至皮肤,都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坚韧、沉重!
仿佛自己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扎根于大地的磐石!
“给老子 —— 滚开!!!”
求生的本能和这股新生的力量混合在一起,让赵莽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
面对那咬下来的巨口,他竟不再躲避,而是将覆盖着微弱灰黄光晕、伤口还在渗血的左臂,猛地向上格挡!
同时右拳紧握,用尽全身新生的力量,朝着暴熊那只完好的猩红眼睛狠狠捣去!
咔嚓!
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响起!
暴熊的獠牙狠狠咬在了赵莽格挡的左臂上!
但预想中手臂被咬断的场景并未发生!
那獠牙虽然深深嵌入了皮肉,甚至触碰到了骨头,却被一层骤然变得极其坚韧、仿佛覆盖了无形甲胄的肌肉死死卡住!
剧烈的疼痛让赵莽眼前发黑,但他格挡的左臂竟然奇迹般地没有被咬断!
与此同时,赵莽那灌注了全身新力量的右拳,也如同出膛的炮弹,狠狠砸在了暴熊那只猩红的独眼上!
噗嗤!
黏稠腥臭的液体瞬间爆开!
“嗷 ——!!!”
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嚎从暴熊口中发出!
它猛地甩头,松开了咬住赵莽左臂的巨口,庞大的身躯因为剧痛和突然失去一只眼睛的平衡感,踉跄着向后倒退,疯狂地甩动着脑袋,试图甩掉眼球爆裂的剧痛和粘液。
赵莽捂着左臂,踉跄着从废墟中站起。
伤口依旧狰狞,剧痛钻心,但那层灰黄色的微光并未散去,反而在伤口处缓缓流转,让他的手臂没有彻底废掉,甚至还能感受到一股沉重的力量在其中涌动。
他喘着粗气,看着自己沾满鲜血和粘液的右拳,又看了看那只痛苦咆哮、暂时失去威胁的鳞甲暴熊,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后怕。
刚才那是什么?
那股从身体深处爆发出来的力量?
那种仿佛变成岩石的感觉?
许多关于他自己能力的信息自然而然的融入他的记忆。
磐石之躯!
拥有坚不可摧的身体和强大的身体力量,加速身体恢复能力!
“莽哥!”
陆川挣扎着爬起来,冲到赵莽身边,看到他左臂那恐怖的伤口虽然不再狂喷血,但依旧触目惊心,心都揪紧了。
“没事… 死不了…” 赵莽咧了咧嘴,疼得首抽冷气,但眼神却异常明亮,“我好像… 也… 也觉醒了点啥?
感觉… 贼抗揍了…吼!
吼!”
瞎了一只眼的鳞甲暴熊从剧痛中稍稍缓过劲,变得更加狂暴!
它仅剩的猩红眼眶死死盯着赵莽,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疯狂。
它猛地人立而起,巨大的熊掌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狠狠朝着挡在陆川和小鱼面前的赵莽拍下!
这一掌,足以拍碎岩石!
赵莽瞳孔一缩,下意识就想把陆川和小鱼推开,自己硬抗!
他感觉那股新生的力量还在体内涌动,让他有硬抗一下的冲动!
就在这时!
“呜…” 一声极其微弱的、带着点奶气的呜咽声突然响起。
声音的来源,是小鱼怀里紧紧抱着的那颗灰扑扑的蛋!
就在暴熊巨掌即将拍落的瞬间,那颗一首毫无动静的蛋,表面那些模糊的纹路,竟骤然亮起了一层极其微弱的、水蓝色的光晕!
同时,一股微弱却异常纯净、清凉的气息瞬间扩散开来!
这股气息极其微弱,对暴熊那恐怖的力量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就在这股水蓝色光晕亮起、那股清凉气息扩散的刹那,那只狂暴拍落的熊掌,动作竟然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
就像是拍进了某种粘稠的、无形的液体里,阻力凭空增加了一点点!
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一丝凝滞!
给了陆川千钧一发的反应时间!
他脑海中那幅沉寂的山河画卷虚影猛地一震!
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力量感再次涌起!
虽然远不如第一次操控地脉那般磅礴,但足够他做点什么了!
“起!”
陆川几乎是凭着本能,朝着赵莽身前的地面,低吼出声!
噗!
噗!
噗!
三根只有手臂粗细、远不如之前狰狞,却异常尖锐的土黄色石笋,猛地从赵莽身前的地面破土而出!
如同三道忠诚的卫士,斜斜地刺向那拍落的巨大熊掌!
嗤啦!
暴熊的巨掌狠狠拍在三根石笋上!
虽然瞬间就将石笋拍得粉碎,石屑纷飞!
但那短暂的阻隔和石笋的尖锐,依旧在它厚实的熊掌上留下了几道血痕!
更重要的是,这突如其来的阻碍,彻底打乱了暴熊的攻击节奏!
它庞大的身体因为用力过猛又被阻挡,一个踉跄,拍击的力量被卸掉了大半!
赵莽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怒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脚踹在暴熊相对柔软的腹部!
“砰!”
暴熊吃痛,庞大的身躯被踹得向后一仰,攻击彻底落空!
它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
似乎对那颗蛋散发的气息有些忌惮,加上眼睛的剧痛,它竟没有立刻再次扑上,而是暴躁地在原地低吼着。
祖祠内,三人背靠着残破的墙壁,气喘吁吁,浑身浴血。
陆川脸色苍白,再次感到力竭。
赵莽左臂伤口在灰黄微光下缓慢蠕动,疼痛依旧剧烈。
小鱼抱着那颗神秘的蛋,小脸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