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选了名满京都,对他一见钟情的相府千金。
而我在一片嘲讽声中,选了那个又残又傻的县丞庶女。
我将她护在身后,悉心照料多年。
她尿湿床榻,我为她换洗,她被人欺辱,我为她挡下所有讥笑。
她曾像个孩子,抓着我的衣角,怯怯地问,“她们为什么都笑我?”我一遍遍温柔地哄,“没关系,你怎样我都喜欢。”
直到那日刺客来袭,刀光剑影里,我下意识将她死死护住。
她毫不犹豫地,把我推出去,替哥哥挡了那致命一剑。
我看见她将毫发无伤的哥哥紧紧揽入怀中,低声安抚。
她身后,黑压压的禁军跪了一地,“公主殿下,我等救驾来迟!”公主?我这才明白,她腿没瘸,心没傻。
她装疯卖傻多年,不过是为了守着她的心上人。
而我算什么?是她博取哥哥怜惜的棋子,是她掩人耳目的工具。
再睁眼,我回到了选择成亲对象的这天……1“母亲,儿子都不想选。”
满堂死寂。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手指下意识摸向心口,那里本该有一个血窟窿的。
前一刻,我还在冰冷的地上抽搐,看着那个我爱了一辈子的女人把我的亲哥哥拥入怀中。
而我,死不瞑目。
这次我绝不会重蹈覆辙。
我的目光直接越过他们,落在客座那位月白衣裙的女子身上。
相府嫡女沈知意。
前世我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敢,乖乖接受了母亲安排娶了痴傻的县丞庶女。
傅凌渊猛地站起来,“你说什么?你都不想选?”他走到沈知意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母亲!反正我与知意早已两情相悦!非她不娶!”母亲换上了那副让我作呕的慈爱嘴脸,“景初啊,你从小在外流落,照顾过那些乞丐病人,最有经验。”
“县丞之女虽然痴傻,但心地纯善,跟你,那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选她吧!”我攥紧了衣袖。
六岁花灯节,母亲弄丢了我。
我在街头与老乞丐相依为命四年,十岁回府时,老乞丐已经病死在我怀里。
所以这就是和我血脉相连的家人,不爱我的理由吗?眼角余光瞥见门外那个追蝴蝶的身影白若曦,传说中因高烧烧坏脑子的痴儿。
她正笨拙地扑向一只粉蝶,衣裙上沾满了尘土。
母亲见我不说话,满脸欣喜,“那就这么定了,三日后完婚!”可下一秒,清亮的女声打断了母亲的絮叨。
所有人都转头看去,刚刚还在扑蝴蝶的白若曦站在门口,随手掸了掸衣裙上的灰。
她婷婷玉立,哪还有半点痴傻模样?她声音不轻不重,刚好让全厅人都听见,“我早已心仪凌渊,不能嫁给凌渊,我宁愿此生不嫁。”
听到白若曦的话,我胸口淤积的酸楚突然漫上喉头,慌忙咬住颤抖的下唇,却尝到比泪水更咸涩的血腥味。
她重生了。
沈知意冷笑着整理衣袖,“白小姐怕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你一个傻子,也配与我争?”白若曦一把揪住沈知意的衣领,“今日我已经清醒了,十年前是傅大少爷在河里救我一命,这份恩情我白若曦用一辈子来还!”我心头猛地一颤。
十年前的那个冬日,明明是我跳进冰湖救起的那个女孩。
那时我才八岁,刚被找回傅府不久,偷偷溜出去玩看到有人落水。
我拼死把人拖上岸,自己却冻得昏了过去。
原来……不过不重要了,这一世,我不想在跟白若曦有任何牵扯。
不想再听两个人继续为了嫁给傅凌渊争执。
我转身想要离开。
母亲一声怒吼,“你去哪儿,傅景初,今日这婚约,必须定下来。”
我看着母亲脸上的皱纹,苦笑出声。
无论是沈家还是白家,母亲都得罪不起,为了哥哥的幸福,被牺牲的只能是我。
我听见自己说,“我不选。
无论是沈家还是白家,我都不选。”
母亲脸色铁青,“傅景初,由不得你!”我转身朝大门走去,“那就当没我这个儿子。”
母亲暴怒的声音在身后炸响,“你敢踏出傅府一步,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母亲不是早就当没生过我了吗?六岁弄丢我,十岁找回我,却让我处处让着哥哥。
现在又要牺牲我的婚事成全哥哥。”
回家这六年,母亲从来没有对我有过一丝偏爱,前世我苦苦盼望二十年,却什么也没有等到。
这一世,我不会对他们再有任何的期待。
傅凌渊看向我,“好个不知死活的废物!母亲,让他滚!但傅家的一针一线都不许带走!”“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下来!这些都是傅府的!”我浑身发冷,缓缓转身看向母亲,“母亲也是这个意思?”母亲避开我的目光,沉默就是答案。
我看着她的眼睛,“我只问母亲一个问题,我和哥哥都是您的骨血,为什么被牺牲的永远是我?”母亲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算了,我不想再问。
我一件件脱下衣服,摘下束发的冠。
白若曦在一旁愣住了。
每脱一件,傅凌渊脸上的笑容就扩大一分。
最后我只剩单薄的中衣,在大雨中瑟瑟发抖。
我赤脚站在冰冷的地砖上,转身走向大门。
府中下人指指点点,有嘲笑的,也有同情的。
但我不在乎。
跨出傅府大门的瞬间,我深吸一口气。
前世的傅景初已经死在那把刀下,这一世的我,宁可受这奇耻大辱,也绝不认命。
天空飘起细雨,我赤脚走在青石板上,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白若曦追了出来,“你也重生了对吧,傅景初。”
雨水顺着我的发梢滴落,我看着她的眼睛,没说话。
她突然上前一步,雨水打湿了她的睫毛,“这一世傅凌渊还没答应要娶我。
若是我不能嫁给她,可以嫁给你作为补偿。”
补偿吗?拿什么补偿?她廉价的怜悯?我几乎笑出声,“补偿?公主殿下以为你是什么?施舍给乞丐的铜板吗?”白若曦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傅景初,你别不知好歹。”
我早就不稀罕了。
我转身离开,没有回头,我向着城西的乞丐窝走去。
一个佝偻的身影从破庙里探出头,浑浊的眼睛突然睁大,“真是小初回来了!”我红着眼抱住老人,闻到她身上熟悉的药草味。
六年前我离开时,就是她把最后半块馍馍塞进我手里。
破庙里陆续走出十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都是看着我长大的亲人。
李叔的腿更瘸了,小豆子的个子窜高了,花婶也老了许多……可我前世,满脑子只有那个傻子白若曦。
花婶立刻找来一件打满补丁的旧衣给我披上,小豆子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野菜汤。
我捧着碗,热气熏得眼睛发酸。
这才是家。
夜深,我蜷缩在婆婆身边的草堆上,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
窗外的雨还在下,但我的心却前所未有地平静。
只是一阵杂乱的马蹄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把这里围起来!”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是白若曦!破庙的门被狠狠踹开,火把的光亮照进来,刺得我睁不开眼。
白若曦身后跟着十几个持刀侍卫。
她的声音冷得像冰,“傅景初,把傅凌渊交出来。”
她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傅凌渊失踪了,除了你还有谁会绑他?”婆婆扑过来掰她的手,“放开小初!”白若曦看都没看,反手一剑,“不要!”我的尖叫和利刃入肉的声音同时响起。
婆婆缓缓倒下,胸口绽开一朵刺目的红花。
我扑过去按住她汩汩流血的伤口,却怎么也止不住,“叫大夫!快叫大夫啊!”白若曦冷眼看着这一切,“交出傅凌渊,否则这里的人一个也别想活。”
我看着她,前世十年照顾,难道也不值她信我一次吗?“不是我。”
她眯起眼睛,突然挥手,“搜!”侍卫们粗暴地翻找着破庙的每个角落,我抱着婆婆逐渐冰冷的身体,整个人如坠冰窟。
白若曦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她俯身掐住我的脖子,“跟我走,否则我现在就杀完这些乞丐。”
回傅府的路像一场噩梦。
我被捆住双手扔在马背上,雨水混合着泪水模糊了视线。
白若曦策马在前,风姿绰约,和前世那个痴傻少女判若两人。
傅府大门前,母亲看到我被押回来,她二话不说抡起拐杖狠狠打在我腿上。
我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剧痛让我眼前发黑。
“逆子!竟敢害你亲哥哥!”母亲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给我打!往死里打!”府里吓人的棍棒如雨点般落下,我蜷缩在地上,腿上断骨处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让我疼的无法呼吸。
我仰起脸,任由泪水顺着下颌滴落,“不是我。”
可我知道,只要事关傅凌渊,从来没有人会信我。
我不肯认命。
模糊的视线中,我看到白若曦欲言又止的神情。
她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却终究没有上前。
母亲踢了踢我,像是在踢一条死狗,“还敢狡辩!把他关进柴房,等凌渊平安回来再处置”我被拖进阴暗潮湿的柴房,像破布一样扔在角落。
断腿和断臂的疼痛让我几度昏厥,但更痛的是心。
我艰难地挪动身体,靠在柴堆上。
透过小窗,我看到一轮血月挂在夜空。
哪怕是重活一世。
我也逃不掉早死的命运吗?阳光刺进来,照见满地血污。
小厮的喊声穿透整个傅府。
“找到了!大少爷回来了!”我艰难地撑起身子,从狭小的窗口望出去。
傅凌渊被众人簇拥着走进院子,他衣衫褴褛,发髻散乱,脸上还带着泪痕,走路时双腿明显在发抖。
母亲几乎是扑了过去,“知意!我的儿子啊!谁把你害成这样?”傅凌渊双眼通红,满是愤恨,“是傅景初,他找人把我掳走,还让那些肮脏的女乞丐……”话未说完,他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我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好一招贼喊捉贼!院门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沈知意和白若曦几乎是同时赶到。
沈知意从轿子上下来连伞都来不及撑,绣花鞋踩进水坑溅起泥浆也浑然不觉。
她冲到傅凌渊面前,却在要触碰他时猛地停住。
傅凌渊看着她,“知意我,我已经不干净了……”沈知意浑身一震,却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别说傻话。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愿意嫁给你。”
我冷笑出声。
透过窗缝,我看得一清二楚,傅凌渊扑向沈知意时,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什么不干净了,分明是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沈知意定是已经将身子给了傅凌渊,如今演这出苦肉计,既能嫁给傅凌渊,又能彻底毁了我。
白若曦眼神冰冷,一脚踹开关着我的柴房门。
阳光倾泻而入,照见她眼中骇人的怒火。
白若曦一把揪住我的头发,将我拖到院子里,扔在众人面前。
她指着傅凌渊,“你嫉妒凌渊,就找人毁了他?”我艰难地抬起头,断腿传来钻心的痛,“不是我。”
白若曦眼神更冷了,“还在狡辩!”“好,很好。
既然傅二少爷这么喜欢找人玷污别人!”她转向身后侍卫,“去怡红院找十个最壮的女杂役来,我要让她们好好伺候傅二少爷!”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母亲别过脸去,傅凌渊拉着沈知意的手在偷笑,没有一个人为我说话。
我盯着白若曦的眼睛,声音嘶哑,“你会后悔的。”
她俯身掐住我的下巴,“这句话该我说才对。”
侍卫很快带了十个彪形女人回来,那些人淫笑着看向我,有人已经开始解衣衫。
我被拖向厢房时,指甲在地上抠出十道血痕。
“慢着。”
白若曦突然叫停,“就在这里执行。
让傅家上下都看看,伤害凌渊的下场。”
母亲惊叫一声,“这……这不合规矩……”“规矩?”白若曦冷笑,“傅二少爷找人折辱亲哥哥时,可曾想过规矩?"我被按在院子中央的石桌上,粗粝的桌面磨得皮开肉绽。
第一个女人压上来时,我开始挣扎。
就在她的脏手要扯开我衣襟的瞬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圣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