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坚硬的地面透过单薄的衣物传来刺骨的寒意，与黎深那毫无温度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将她牢牢钉在原地。
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干涩发紧，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徒劳地张了张嘴。
“你是谁？”
黎深又问了一遍，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她混乱不堪的意识里。
他向前逼近半步，那股无形的、带着铁与血气息的压迫感骤然增强。
“回答。”
他腰间的通讯器闪烁着微弱的红光，显然，在她昏迷期间，他己经将她的异常情况上报了。
这个认知让她心底的恐慌又加深了一层。
这不是游戏里的新手引导，这是真实世界的盘查，而她，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入侵者”。
“我……”她艰难地挤出一点气音，声音嘶哑得连自己都陌生。
说什么？
说她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玩家？
说他是她耗费无数积分、历经千辛万苦才终于抵达的“目标”？
说他是她心中那个沉默可靠、会在危难时挡在她身前的黎深？
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脸，那些话卡在喉咙里，只剩下荒谬和苦涩。
她挣扎着想撑起身体，掌心按在湿漉漉的地面，一阵钻心的刺痛传来。
低头看去，才发现手肘在刚才的坠落中擦破了，鲜红的血珠正缓缓渗出，混着地上的污水和灰尘，在霓虹灯下显得格外狼狈。
这点微不足道的伤口带来的痛感，此刻却成了她感知“真实”的唯一锚点。
“能量场异常……身份不明……高度戒备状态……”黎深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她流血的手肘，又回到她苍白的脸上，像是在评估一件危险物品。
他的眼神里没有怜悯，只有冰冷的判断。
“站起来。”
命令的口吻。
不容拒绝。
她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支起发软的双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眩晕感再次袭来，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
下一秒，一只带着黑色战术手套的手猛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那力道极大，带着不容挣脱的强硬，捏得她腕骨生疼。
肌肤相触的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击感席卷了她。
是温热的！
透过薄薄的战术手套，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那属于活人的、真实存在的热度！
这触感与她记忆中冰冷的屏幕、虚幻的数据形成了最残酷的对比。
然而，这真实的温度，却包裹在冰冷的审视和绝对的掌控之中。
他扣住她，不是为了搀扶，而是为了控制。
“跟我走。”
黎深的声音毫无波澜，拉着她就要离开这片昏暗的巷口。
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透着一股职业化的冷漠。
“不……等等！”
恐慌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跟他走？
去哪里？
特警总部？
研究所？
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平行世界，失去了系统的指引和保护，她就像一个赤身裸体暴露在未知猛兽面前的婴儿，毫无反抗之力。
“系统！
系统！
你在吗？
回答我！”
她在心底疯狂地呐喊，试图连接那唯一能给她安全感的链接。
死寂。
回应她的只有意识深处一片冰冷刺骨的虚无。
那个陪伴她穿梭无数世界、在她耳边喋喋不休、甚至偶尔会吐槽她的系统，此刻如同从未存在过。
那扇她用全部积分换来的“门”，那道通往“完美”深空世界的“钥匙”，在刚才那道毁灭性的白光中，彻底碎裂了，只留下一个巨大的、空洞的、名为“未知”的黑洞。
手腕上传来不容置疑的拉扯力量，迫使她踉跄地跟上黎深的步伐。
冰冷的夜风卷着深空市特有的、混合着机油和霓虹甜腻的气息扑在脸上。
她被迫抬起头，目光越过黎深冷硬的肩线，再次看到了那座被改造的螺旋大厦顶端——那柄指向苍穹的利剑在夜色中泛着寒光，无声地宣告着这个世界的不同。
这不是她的深空市。
这不是她的黎深。
更不是她想象中的“完美”恋爱起点她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拽着向前走，每一步都踩在破碎的幻梦之上。
手腕上的疼痛和温热如此真实，提醒着她身处的残酷现实。
而脑海中，那个在无数个任务间隙、在冰冷的系统空间里被她反复描摹、寄托了所有温柔想象的黎深的影像，正寸寸龟裂、崩塌。
黎深走在前面，背影挺拔如标枪，隔绝了大部分霓虹，投下一片沉重的阴影，将她笼罩其中。
他的步伐坚定，目标明确，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在这片令人窒息的阴影里，在那个被强行拉拽着走向未知深渊的瞬间，那个在开头撕心裂肺的问题，如同鬼魅般再次浮现，带着更深的绝望和迷茫，疯狂啃噬着她摇摇欲坠的灵魂：我跨越时空追寻的，到底是什么？
我爱上的……究竟是游戏里那个设定好的幻影，还是此刻正用冰冷的手铐拉着我、拥有真实血肉却视我为威胁的……陌生人？
而答案……此刻只余一片荒芜的废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