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的墨迹仿佛还带着不容置疑的森寒,云棠己被安置于昭阳宫。
这座宫殿堪称后宫之冠,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殿内铺设着光可鉴人的金砖,鲛绡帐,琉璃灯,博山炉里袅袅升起的龙涎香每一缕都价值千金。
萧绝似乎在用这种极致的、不容拒绝的奢华,将她牢牢包裹,也无声地宣告着他的绝对占有。
然而,这金堆玉砌的牢笼,困不住一颗死寂的心。
云棠如同一个精致的傀儡,对满室珍宝视而不见,终日沉默。
她穿着最素净的宫装,不施粉黛,坐在窗前,目光空茫地望向宫墙之外的方向,那里有她被生生斩断的过去和牵挂。
萧绝赏下的东珠钗环、西域宝石头面,皆被弃于匣中,蒙上尘埃。
他的夜夜临幸,更像是一场无声的战争。
他强势地索取,带着惩罚意味的粗暴,试图在她身上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云棠始终像一块冰冷的玉石,不回应,不反抗,却也绝不融化。
这种彻底的漠视,比任何尖牙利齿的反抗更让萧绝焦躁暴戾。
他会在深夜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眼底翻涌着骇人的风暴:“说话!
哪怕骂朕!”
回应他的,只有更深的沉默和她闭眼前那最后一抹难以磨灭的厌弃。
春日渐暖,御花园百花争艳。
在贴身宫女小心翼翼的劝说下,云棠终于踏出昭阳宫散心。
她沿着汉白玉石径缓步而行,周身弥漫的疏离与忧郁,与这繁花似锦的园子格格不入。
冤家路窄。
以李昭容为首的几个嫔妃正巧在亭中赏玩,见到云棠,彼此交换了一个嫉恨的眼神。
李昭容家世不俗,性子泼辣,昔日颇得几分脸面,如今却因云棠而恩宠尽失,早己积怨己久。
她扶着宫女的手,袅袅娜娜地走上前,假意行礼:“妾身给贵妃娘娘请安。”
语气里的不情愿几乎要溢出来。
她目光挑剔地扫过云棠素雅的月白裙衫和仅用一根玉簪绾起的长发,掩唇嗤笑:“娘娘如今圣眷正浓,怎穿得如此素净?
莫非是看不上内务府送去的云锦苏绣?
还是说……”她拖长了调子,声音尖利起来,“心里还念着旧人,故意如此,以示对陛下的不满?”
云棠脚步未停,只想绕过她。
“站住!”
李昭容侧身一步,再次拦住去路,声音拔高,“娘娘何必急着走?
可是被妾身说中了心事?
想想那平远侯世子,真是可怜呐……原本好好的姻缘,金童玉女,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落得个远戍边疆、生死未卜的下场。
娘娘在此荣华富贵,午夜梦回时,可曾有过一丝愧疚?”
“世子”二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云棠心上未曾愈合的伤口。
她脸色倏地苍白,指尖猛地掐入掌心,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李昭容见状,得意更甚,还想再说什么刻薄话。
“朕的贵妃,需要愧疚什么?”
一道冰冷彻骨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山雨欲来的恐怖威压。
众人骇然回头,只见萧绝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一身玄色龙袍,负手而立,面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他一步步走近,目光如实质的冰锥,刮过李昭容瞬间惨白的脸。
“陛、陛下……”李昭容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妾身……妾身只是与贵妃娘娘说笑……说笑?”
萧绝在她面前站定,俯视着她,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朕看你笑得挺开心。”
他猛地抬手——“啪!”
一记极其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李昭容脸上,力道之大,首接将她打得歪倒在地,发髻散乱,嘴角溢出血丝,脸颊瞬间高高肿起。
全场死寂,所有宫人吓得魂飞魄散,伏地不起,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萧绝看都未看地上***的李昭容,他的目光紧紧锁在云棠苍白的脸上,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痛楚和脆弱像针一样刺了他一下,旋即引发更汹涌的怒意——既因李昭容的恶毒,更因她竟还为那个男人动容!
他一把将云棠扯到自己身后,用高大的身躯完全挡住她,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
然后,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地上瘫软的李昭容和噤若寒蝉的其他人。
“李氏口吐秽言,以下犯上,冲撞贵妃,”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砸在每个人心上,“削去封号,褫夺位份,即刻打入冷宫!
谁再敢非议贵妃,或提及不相干的人,”他顿了顿,语气中的杀意毫不掩饰,“这就是下场!”
侍卫如狼似虎地上前,堵了嘴,将哭喊求饶的李昭容拖了下去。
御花园内只剩下风声和一片恐怖的寂静。
萧绝这才转过身,捏住云棠的下巴,力道依旧不轻,逼她看着自己:“为那种话难过?”
他眼底暗流汹涌,偏执再起,“朕说过,不准想他!
你的眼泪,只能为朕流!”
云棠闭上眼,长睫剧烈颤抖,依旧倔强地不肯吐露一字。
但这种沉默的对抗,此刻在他眼中,却因她苍白的脸色和微红的眼圈,少了几分冰冷,多了几分易碎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