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兰第一次听见“你是天生要住金窝的凤凰”,是在外婆膝头。
那时她刚掉了颗乳牙,外婆用布满皱纹的手摩挲着她的脸颊,阳光透过漏风的窗棂,在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照得那句预言金灿灿的,在她心里生了根。
嫁给货车司机张建军的第三年,林兰把外婆留下的旧相框摔在地上。
相框里她穿着的确良衬衫的笑脸,正对着出租屋墙上霉斑蔓延的角落。
张建军蹲在门口修轮胎,机油染黑了指甲缝,“又咋了?”
他的声音混着扳手碰撞的脆响,像根钝针戳着她的神经。
“我不该过这种日子。”
林兰盯着电视里滚动的财经新闻,屏幕上首富陆承泽正为妻子孟星悦举办游艇派对,宝石项链在女人颈间流转的光,刺得她眼睛发疼。
孟星悦这个名字,后来成了林兰喉头的刺。
她收集所有关于她的报道,把杂志上孟星悦穿着高定礼服的照片剪下来,贴在梳妆台的镜子背面。
每天清晨描眉时,她会对着那张脸出神——一样的鹅蛋脸,一样的双眼皮,凭什么对方就能站在陆承泽身边,住着能看见整片海的房子?
“那是我的位置。”
她对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睛说,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张建军以为她中了邪,藏起了她所有的杂志,却在深夜发现她对着手机屏幕里孟星悦的街拍照,一点点描摹对方的眉形。
转折发生在一个慈善晚宴的场外。
林兰乔装成服务生,看着孟星悦挽着陆承泽的手臂走来,香槟色的礼服裙摆扫过地面,陆承泽低头听她说话时,眼里的温柔能溺死人。
那一刻,林兰心里有什么东西彻底断了。
她花了三个月跟踪孟星悦,摸清她每周三下午会独自去城郊的画廊看展。
那天她穿着和孟星悦相似款式的米色风衣,手里攥着一块磨尖了棱角的鹅卵石,等在画廊后巷的阴影里。
孟星悦走出来时,正低头给陆承泽发信息,嘴角还带着笑。
“陆太太。”
林兰叫住她,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
孟星悦回过头,脸上带着礼貌的疑惑:“请问……”后面的话没能说出来。
林兰冲上去,用尽全力将石头砸向她的后脑。
温热的液体溅在她手背上,她却不觉得恶心,反而有种奇异的兴奋——她终于把那个占据了自己“宿命”的人,拉了下来。
她以为接下来会是顺理成章的替代。
她模仿孟星悦的穿衣风格,学她说话的语调,甚至找到同一家美容院,做了相似的发型。
可当她试图接近陆承泽时,却发现那个在新闻里永远沉稳睿智的男人,早己变成了一座冰封的孤岛。
孟星悦的葬礼后,陆承泽遣散了豪宅里大部分佣人,自己住在里面。
林兰曾混进去过一次,客厅里还放着孟星悦没看完的书,书签停在第37页;衣帽间里,她的衣服还按颜色整齐挂着,空气中弥漫着她常用的那款香水味。
陆承泽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是他和孟星悦刚认识时拍的,两个人笑得一脸青涩。
“你是谁?”
他终于抬起头,眼神空洞得没有焦点。
林兰张了张嘴,想说“我是来替她爱你的”,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
她看着这个被悲伤掏空的男人,突然明白,孟星悦拥有的从不是什么“首富夫人”的头衔,而是这个男人毫无保留的爱。
那是她用再多模仿、再残忍的手段,也抢不走的东西。
后来林兰被捕时,警察在她家里搜出了一箱子关于孟星悦的资料,最底下压着一张她年轻时和外婆的合照。
照片背面,是外婆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的:“我的兰儿,要一辈子开心啊。”
铁窗里的日子漫长而灰暗。
林兰偶尔会想起外婆那句话,才恍惚明白,所谓的“富豪命”,从来不是住多大的房子,嫁多有钱的人,而是外婆希望她能拥有的、安稳踏实的幸福。
可她被那个虚妄的执念困住,亲手打碎了一切,最终只把自己关进了宿命的囚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