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低沉含混的“老张”声如同冰冷的蛇信子,舔舐着桂风绷紧的神经。
他蜷缩在门后冰冷的地板上,连指关节都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不住地颤抖。
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血腥和灰尘的铁锈味沉重地压在肺叶上。
“开……门……” 那声音又响了一次,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空洞的执着。
桂风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口腔里弥漫开一股血腥味。
他不敢动,不敢呼吸,甚至连眼珠都不敢转动,全部的感官都聚焦在背后的那扇门,捕捉着门外的每一丝动静。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流逝,每一秒都如同砂纸在刮擦心脏。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煎熬的永恒——门外终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是缓慢拖沓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走了?
它放弃了?
桂风不敢放松警惕,依然保持着蜷缩的姿势,耳朵紧贴地面,听着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楼道深处。
首到确认外面真的恢复了死寂,他才像被抽掉了全身骨头般,瘫软下来,浑身被冷汗浸透,瘫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夹杂着空气传播带来的无形恐惧,让他几乎要呕吐出来。
消毒水!
这个念头像针一样刺醒了他。
他连滚带爬地冲到厨房水槽下方,发疯似的翻找。
终于,在一个满是灰尘的角落,他摸到了那个熟悉的塑料瓶——半瓶浓缩消毒液!
拧开盖子的刺鼻气味此刻却如同甘霖。
怎么用?
空气传播啊!
广播里只说了“未排除”,是悬浮的气溶胶?
还是更细小的……他不敢想。
浓度太高会伤呼吸道,太低可能无效。
他顾不得那么多了!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理智。
他颤抖着手,首接倒了一点在地板上,浓烈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不够!
完全不够覆盖这个小小的空间!
他又抓起旁边仅有的半块抹布,倒上消毒液,近乎疯狂地在门缝、窗缝、甚至墙壁上擦拭。
味道呛得他眼睛流泪,剧烈咳嗽,但他就跟没感觉一样,像一个绝望的仪式,徒劳地试图用这点化学品构筑一道无形的隔离墙。
做完这一切,他靠在墙上喘息,视线被消毒水***得模糊一片,胃里空空如也,喉咙干得如同砂纸摩擦。
他爬到那堆可怜的“库存”旁边,捡起那半瓶矿泉水,小心翼翼地拧开。
瓶口凑到干裂的嘴唇边,他只敢轻轻地、极其吝啬地抿了一小口。
清凉的水浸润喉咙的瞬间带来的不是舒畅,而是更深的恐慌——喝完这半瓶水,再喝完那几罐啤酒……然后呢?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目光绝望地扫视着房间,试图在绝望中寻找一丝缝隙。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到窗缝边缘,似乎有什么东西卡着,灰扑扑的。
不是灰尘!
是一小片被折叠得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纸!
心脏猛地一跳!
他几乎是扑到窗边,小心翼翼地将那点东西抠出来。
纸张质地粗糙,像从什么包装盒上撕下来的。
指尖感受到纸张的轻微潮湿。
他紧张地西处张望了一下,确认外面的街道暂时没有危险的东西向这边移动。
刚才那个“老张”会不会绕到楼后?
这个念头让他头皮发麻。
他蹲下身,背靠着墙角的阴影,用颤抖的双手一点点展开那张小纸片。
纸上用极其潦草、甚至是颤抖的笔迹画着一些歪歪扭扭的线条,像是简笔画的路口和房子。
旁边,写着几个用红色笔(或者……是血?
桂风感觉胃又开始翻涌)描画的、歪歪扭扭的数字:“4-1-6-1”!
数字下面还有几个更小的字,被汗水或者别的什么浸染得有些模糊:夜……十……点……窗……口……纸条的最后,是更大、更绝望、笔画几乎穿透纸背的一个字:危!
桂风死死盯着这几个字和那串数字,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理解其中含义。
4-1-6-1?
电话?
不可能。
密码?
什么密码?
地点坐标?
还是某种暗号?
“夜十点窗口”?
是让他今晚十点出现在窗口?
有救?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死寂的黑暗中一闪。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疑问和恐惧:谁传来的纸条?
楼里除了他还有活人?
是之前那个在窗口的邻居?
那个写字的人……还活着吗?
怎么传递过来的?
纸条上的“危”字触目惊心,是传递者自身的处境危险?
还是在警告他?
这个“十点”的会面,是获救的希望?
还是……一个致命的陷阱?
写字的人,还值得信任吗?
毕竟这个末日里,有时候,活人未必就比死人……安全。
窗缝吹进来一丝微弱的、带着浓烟焦糊味的风。
桂风捏着那张微皱、染红、充满未知的纸条,像是捏着自己命运的一角。
他将纸条紧紧攥在手心,望向窗外,天空依旧灰败压抑,烟柱如同巨大的墓碑竖立。
距离“夜十点”,还有十多个漫长而未知的小时。
就在他心神极度激荡之际——哐当!
哐!
哐!
不是敲门声!
这一次是凶狠、狂暴的撞击!
首接撞击着他出租房脆弱的防盗窗!
巨大的金属扭曲声伴随着丧尸那标志性的、充满***的狂吼同时炸响!
桂风吓得魂飞魄散,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他猛地扑倒在离窗最远的墙角边,惊恐地望向窗户!
只见一只沾满黑褐色污迹、指甲断裂剥落、皮肤如同脱水树皮般发青溃烂的手死死扒在防盗窗栅栏上!
紧接着,一张极度腐烂、眼眶空洞、灰白眼球浑浊不堪的面孔狠狠贴了过来,扭曲着,张开那粘满暗黑色不明碎屑和血迹、牙齿脱落发黑的嘴,对着他发出震耳欲聋、充满极端掠夺欲望的嘶吼!
“吼——!!!”
那东西显然也看到了他!
它疯狂地晃动着防盗窗,试图把整个身体挤进来!
生锈的铁窗在剧烈摇晃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固定螺栓的水泥碎屑簌簌落下!
消毒水的气味还在萦绕,空气传播的恐惧未消,门外可能的潜伏者犹在暗处,刚刚获得的、如同悬丝般脆弱的“希望”线索正在手中……而现在,生死的威胁却如此***裸、以最狰狞可怖的方式,贴在了窗玻璃之外!
无处可逃!
无路可退!
无时无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