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的沉默像一盆冷水。
她转身,银亮的手术刀悬停在尸体因***气体而高高隆起的青绿色腹部上方。
刀尖毫不犹豫地刺入紧绷皮肤。
没有鲜血,只有黄绿色、粘稠如粥的***液体带着刺鼻恶臭汹涌而出。
气味瞬间压过雪茄味,浓烈窒息。
门口传来干呕声,辛格也猛地别开脸。
林薇面不改色,手腕稳定地控制刀刃,沿腹中线向上利落切开。
腹腔内景象混沌:高度***的脏器粘连液化,浸泡在浑浊恶臭的液体中。
她的手沉稳探入狼藉深处,无视滑腻触感,在液化的脏器间仔细探查。
指尖触碰到一个相对坚韧的硬物。
镊子小心探入,夹住硬物,将它从***泥沼中提出——半块怀表。
铂金表壳被强腐蚀性胃酸侵蚀得面目全非,布满坑洼和溶解痕迹。
表盘玻璃碎裂无踪,扭曲指针卡在不可能的角度。
断裂边缘参差不齐,像被巨力撕裂。
粘稠的***液体覆盖其上。
整个解剖室陷入死寂。
所有目光,包括威洛比震惊难以置信的目光,都钉在这半块来自***深渊的金属残骸上。
林薇小心地将怀表残骸放入清水中晃动,洗去最污秽的附着物。
水流冲刷下,它露出更多凄惨细节:精美的雕花纹路模糊不清。
清洗后,她用镊子夹起它凑近灯光。
表壳背面细微纹路被腐蚀难辨。
目光移向表壳内侧,同样覆盖灰白色氧化物。
她拿起细小的手术刀,刀尖如修复绝世古玩般,极其谨慎地刮去内层氧化层。
灰白粉末簌簌落下。
随着氧化层褪去,表壳内层深处,一行极其细小、深嵌的法文刻痕幽灵般浮现。
字母纤细古典,带着远去的优雅烙印,却透骨冰寒:“忏悔之时,方见真容。”
*(Lheure de la confession révèle le vrai visage.)*每一个字母都像一道冰冷符咒,刻在铂金上,也刻入弥漫死亡气息的空气。
“见鬼!
这是什么鬼东西?!”
威洛比的声音带着被冒犯般的惊怒,他猛地向前一步,脸上清晰写满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死死盯着那行法文。
辛格也大步走来,浓眉紧锁,困惑凝重地重复:“忏悔之时,方见真容…恐吓?
还是某种仪式?”
林薇未理会。
怀表冰冷的触感传来,法文如毒蛇信子舔舐神经。
她的目光掠过断裂茬口,扫过腐蚀斑驳的表面,停留在表壳边缘一处细微痕迹——一种特殊磨损,规整圆润,带着重复摩擦感。
指尖抚过,感受到一丝坚韧、几乎难以察觉的线状物残留,一端嵌在微小凹槽里,另一端消失在断裂茬口中。
“林医生!
证物室!
证物室那边出事了!”
一个年轻法籍警察跌撞冲入,脸色煞白,声音因惊恐变调撕裂死寂。
威洛比猛地转头厉喝:“慌什么!
说清楚!”
“火…火!
存放初步物证的柜子…突然冒烟!
然后烧起来了!
蓝色的火!
扑不灭!”
蓝色的火?!
一股冰冷电流窜过林薇脊椎。
威洛比和辛格脸色剧变,拔腿冲向证物室。
林薇下意识抬手,想将镊子夹着的半块怀表放入无菌盘。
就在手臂抬起靠近口鼻的瞬间——一股极其霸道、极具穿透力的气味,蛮横冲入鼻腔!
厚重,浓郁,带着泥土深沉、树脂微苦和近乎药感的持久木质调性。
它像一张无形大网,瞬间盖过尸臭、消毒水味,甚至盖过威洛比的雪茄余味!
**广藿香!
** 而且是品质最顶级、陈年窖藏的广藿香精油气息!
这气味……林薇猛地抬头,目光如淬火箭矢,瞬间钉在威洛比那件米白色热带西装的后背上——他正跑向门口。
这霸道独特香气的源头……分明来自他身上!
与尸体颈部皮肤上那缕稀薄却同源的、威尼斯顶级沙龙香水的核心尾调——广藿香——如出一辙!
心脏在胸腔沉重撞击。
威洛比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那浓烈的广藿香气息却仿佛凝固在空气中,带着无声狞笑,与解剖台上冰冷的法文谶语纠缠:“忏悔之时,方见真容。”
证物室方向传来混乱脚步声、惊恐叫喊和噼啪燃烧的异响。
幽蓝色的火焰,在林薇脑海中疯狂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