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声晚爱我的眼睛。他说像极了他死去的白月光,卿辞。我甘愿做替身,
因为他是救我一命的恩人的亲弟弟。后来他车祸失明,我毫不犹豫签了角膜捐赠协议。
手术前夜,他抱着我,一遍遍叫着卿辞的名字,许诺恢复光明后就娶我。我躺在病床上,
隔着一扇门,听见他和他哥哥裴书臣在外面说话。裴声晚声音很冷:“我只要她的眼睛,
别的与我无关。”裴书臣叹气:“你又何必,她爱的根本不是你。她做这一切,
都是为了还大哥当年的救命之恩。”我把他当恩人的弟弟,他把我当情人的替身。
可恩人并不只有他一个弟弟。我摸索着拨通了裴书臣的电话,声音嘶哑。“裴先生,
你不是一直想为大哥留个后吗?”“用我吧。”1.那通电话后,我的世界陷入了死寂。
心跳声,呼吸声,门外护士走动的声音,一切都被抽离。只剩下裴声晚那句冰冷的话,
在我脑海里反复回荡。“我只要她的眼睛,别的与我无关。”真可笑。我以为的救赎,
我准备付出的代价,在他看来,不过是一场器官交易。我摸索着拿起手机,
屏幕的冷光刺得我眼睛发酸。我在通讯录里找到了那个几乎从不联系的名字。裴书臣。
电话接通得很快。“裴先生,你不是一直想为大哥留个后吗?”我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
“用我吧。”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然后,是一句冷静到没有温度的回答。“等我。
”一个小时。不多不少。裴书臣带着一支律师团队,出现在我的病房门口,
仿佛从天而降的死神。他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金丝眼镜后的那双眼睛,
和裴声晚有七分相似,却没有半分裴声晚的张扬,只有深不见底的冷静。
他将一份文件放在我的床头柜上。“看看。”我没有动。他替我翻开,一字一句地念给我听,
像在宣读一份产品说明书。“甲方,裴书臣。乙方,沈念。
”“乙方自愿为甲方已逝长兄裴长风,通过医学辅助手段诞下子嗣。”“事成之后,
甲方将为乙方提供终身优渥生活保障,并调动全球顶级医疗资源,解决乙方的眼部健康问题。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冰冷的钉子,将我钉死在病床上。“解决我的眼部健康问题?
”我重复着这句话,笑出了声,“是啊,我自己的眼睛,当然得用最好的资源‘治疗’。
”裴书臣推了推眼镜,并不理会我的嘲讽。“签字,或者说,按指印吧,
你的手现在应该不方便写字。”他将红色的印泥盒推到我面前。我看着那份协议,白纸黑字,
清晰又冷酷。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冰窟。有什么区别呢。至少,这个冰窟,
是我自己选的。我伸出颤抖的右手拇指,重重地按在印泥上,再印上乙方的签名栏。
一个鲜红的,屈辱的印记。交易成立。“很好。”裴书臣收起协议,递给身后的律师。然后,
他看向我。“现在,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了。”我拿起病床边的呼叫铃。很快,
护士长和我的主治医生走了进来。“沈小姐,有什么不舒服吗?
”我当着裴书臣和所有律师的面,一字一句,清晰地开口。“医生,我正式通知你们,
我决定,取消我的角膜捐赠手术。”医生的表情瞬间凝固。“沈小姐,你……你再说一遍?
裴声晚先生的手术就在明天了。”“我说,我、不、捐、了。
”我扯下手上已经签好字的《自愿捐献同意书》,当着他们的面,撕得粉碎。
纸屑像雪花一样,飘飘扬扬地落在我苍白的被子上。“我的眼睛,谁也别想要。
”病房外立刻传来骚动。是裴声晚的病房。他看不见,但消息一定第一时间传到了他耳朵里。
我能想象到他暴怒的样子,砸东西的声音隔着墙壁都隐约可闻。“沈念!你这个疯子!
你给我滚出来!”“你耍我?!”他的咆哮穿透墙壁,带着一种无能狂怒的歇斯底里。
可他看不见,他冲不出来,他被护工死死拦住。而我,在裴书臣的保镖护送下,
被悄无声息地推出了病房。轮椅经过他病房门口时,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
属于卿辞的香水味。真恶心。我被带离医院,上了一辆黑色的宾利。车子一路向郊外驶去,
最终停在一座巨大的湖边别墅前。这里很美,美得像一个精心打造的囚笼。
裴书臣的人把我安置进主卧,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我躺在柔软的大床上,
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灯,亮得刺眼。我闭上眼。眼前不再是裴声晚的脸,而是无尽的黑暗。
这样也好。2.我在这座湖边别墅里住了下来。或者说,被囚禁了下来。别墅里的一切,
都透着一股属于逝者的气息。衣帽间里挂满了素色的长裙,棉麻质地,款式简单,
据说是裴长风生前最喜欢的风格。我被迫换上,镜子里的自己,像一个苍白的游魂。
裴书臣每天都会准时出现,雷打不动。他从不与我多说一句话,
只是带来一份裴长风日记的复印件。“今天的内容,是大哥第一次遇见卿辞时的心情,
你好好学习一下。”他把纸张放在我面前,语气平淡得像在布置家庭作业。学习?
学习如何成为另一个人的影子吗?我翻开那些复印件,纸上是裴长风遒劲有力的字迹,
记录着他和一个叫卿辞的女孩的点点滴滴。原来,卿辞才是真正的白月光。而我,
连个像样的赝品都算不上,只是因为有一双和她相似的眼睛。我被禁止使用任何电子产品,
别墅里所有的窗户都被加固,二十四小时都有保镖巡逻。我的世界,只剩下这座别墅,
和裴长风的日记。而别墅外的世界,早已因为我的“消失”而天翻地覆。裴声晚疯了。
他通过各种渠道寻找我,在寻人启事上,他将我描绘成一个贪慕虚荣、绝情背叛的女人。
他说我收了裴家的钱,在手术前夜临阵脱逃,害他差点错过最佳治疗时机。他说我心机深沉,
从一开始接近他就是为了钱。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谩骂向我涌来。“这种女人真恶心,
拿别人的救命事当筹码!”“长得一副清纯样,心比蛇蝎还毒。”“人肉她!
让她社会性死亡!”裴书臣像一个尽职的狱卒,每天都会把这些“精彩”的评论打印出来,
放在我的午餐盘边。“看看,这就是你选择离开裴声晚的下场。”他端起咖啡,
慢条斯理地搅动着。“没有裴家的庇护,你连一只蝼蚁都不如。沈念,你应该感谢我,
是我给了你一个体面的牢笼。”我看着那些恶毒的字眼,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没有说话,
只是默默地拿起一片吐司,塞进嘴里。他说的对。我现在,除了依赖他,别无选择。
“声晚那边,情绪很不稳定。”裴书臣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放下咖啡杯。
“他现在恨不得把你找出来,挫骨扬灰。”“不过你放心,他找不到这里。”他站起身,
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你只需要做好一件事,就是彻底变成大哥喜欢的样子。包括,
爱上他爱过的人。”我攥紧了手里的刀叉。“你什么意思?”“声晚的眼睛,
需要一个完美的替代品。而你的***,需要一个完美的理由。”裴书臣的笑容温文尔雅,
说出的话却淬着剧毒。“从今天起,你要爱上裴声晚。像卿辞那样,不,要比卿辞更爱他。
你要让他相信,你做的一切,都源于对他病态的爱,而不是为了报恩。”“你疯了?
”“疯了的不是我。”他弯下腰,凑到我耳边。“是为了给你捐献眼角膜,
不惜背叛全世界的你。是为了得不到你的眼睛,就要毁掉你的裴声晚。”“我们裴家的人,
骨子里都带着疯狂的基因。”“而你,沈念,只需要扮演好你的角色。
”“一个爱到疯魔的女人。”我浑身冰冷。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他不仅要我为裴长风生下一个孩子,还要我成为一把刀,一把彻底斩断裴声晚念想,
同时又能让他心安理得接受“馈赠”的刀。我,要被他们兄弟俩,利用到最后一滴血。
我抬起头,迎上他冰冷的目光。“好。”我听见自己说。“我演。”3.日子一天天过去,
我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演员”。我穿着素色的长裙,在湖边散步,
模仿着日记里卿辞的姿态。我开始在裴书臣面前,表现出对裴声晚的“思念”与“担忧”。
裴书臣很满意我的“上道”。这天,他带来一个消息。“声晚找到匹配的角膜捐献者了,
一个脑死亡的意外车祸者。手术安排在下周。”我正在修剪玫瑰的手顿住了。
荆棘刺破了我的指尖,一滴血珠渗了出来。他终于,要重见光明了。“很好。”我低着头,
继续修剪花枝,“恭喜他。”“只是恭喜可不够。
”裴书臣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信纸和一支钢笔。“在他手术前,给他写一封信。
彻底断了他的念想,也让他安心接受新的角膜。”我接过信纸,触手冰凉。“写什么?
”“我念,你写。”裴书臣走到窗边,背对着我,开始口述。他的声音很平稳,
却像魔鬼的低语。“声晚,吾爱。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我并非不愿将光明赠予你,
只是我无法忍受,我的眼睛在你脸上,你看到的却不是我……”每一个字,
都模仿着卿辞的口吻,充满了矫揉造作的深情和虚假的祝福。“……我爱你,
爱到希望你拥有全世界最好的光明,哪怕那光明不是我给的。请忘了我,去拥抱你的新生。
我会在一个你看不见的地方,永远为你祈祷……”我握着笔的手,抖得几乎写不下去。
我的灵魂,正在被一笔一划地出卖,凌迟。写完最后一个字,我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裴书臣拿过信,满意地点了点头。“字迹模仿得不错,有七分像了。”他将信纸折好,
放进信封。“这封信,会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也会成为他新生的基石。”我看着他,
忽然觉得这个人比裴声晚可怕一百倍。裴声晚的恶是张扬的,而裴书臣的恶,
是藏在骨子里的,是微笑着将你推入深渊的。一周后,裴声晚手术成功的消息传来。电视上,
他摘下纱布,在记者的闪光灯下,缓缓睁开眼睛。那双眼睛,已经不再是我的了。真好。
记者问他,恢复光明后第一件事想做什么。他对着镜头,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找到沈念,
我要问清楚一切。”他的恨意,穿透屏幕,几乎要将我灼伤。裴书臣关掉了电视。“看来,
戏演得还不够。”他转身,将一份体检报告单放在我面前。“你的身体调理得差不多了,
从明天开始,准备进行试管婴儿的流程。”我的心脏猛地一缩。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我的身体,将要变成一个冰冷的容器,孕育一个不属于我的孩子。
一个用来偿还虚假恩情的工具。“裴书臣。”我叫住他。“嗯?”“如果我生下孩子,
你会信守承诺吧?”“当然。”他整理了一下领带,“裴家从不食言。
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除了自由。”他走了。我拿起那份体检报告,上面的每一个数据,
都像是在给我明码标价。我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被夕阳染红的湖面。湖水很静,
像一面巨大的镜子,映不出我的未来。我忽然想起裴长风日记里的一句话。
“我将我所有的秘密,都锁在了书房的第三个抽屉里,那是我灵魂的墓地。”书房。
一直以来,别墅里只有书房,是绝对禁止我入内的。那里,到底藏着什么?4,
机会来得猝不及防。在一次例行的身体检查后,负责监视我的保姆接了个紧急电话,
神色慌张地跑了出去。别墅里,出现了一个短暂的权力真空。我的心跳在一瞬间开始擂鼓。
书房。那个念头疯狂地从心底滋生,像藤蔓一样缠绕住我。我几乎是屏住呼吸,
一步步挪到书房门口。门没有锁。我推开门,
一股陈旧的、混杂着书卷和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这里的一切,都保持着裴长风生前的样子。
巨大的红木书桌,顶天立地的书架,还有墙上挂着的,他和裴声晚的合影。照片上的他,
温和儒雅,笑容可掬。就是这个男人,曾在我最绝望的时候,如天神般降临,
将我从地狱里拉了出来。我一直以为,他是我的光。我的目光,落在那张书桌上。
第三个抽屉。日记里说,那是他灵魂的墓地。我走过去,拉了拉抽屉,纹丝不动。锁住了。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在书桌上摸索。在笔筒下面,我摸到了一个微小的凸起。
我用力按下。“咔哒”一声轻响,第三个抽屉弹开了一条缝。里面没有我想象中的日记本,
只有一个陈旧的铁盒子。我的指尖冰凉,颤抖着打开了盒盖。
里面静静地躺着几本厚厚的日记原稿。和裴书臣给我的复印件不同,这些日记的纸张泛黄,
字迹也更加潦草,充满了情绪的褶皱。我直接翻到最后几页。那里的字迹,疯狂而扭曲,
几乎要划破纸背。日期,是我出“意外”的那一天。“我终于等到她了。那双眼睛,
和阿辞真的一模一样。为了今天,我策划了三个月。那辆失控的货车,那个刚好出现的街角,
一切都完美得像上帝的剧本。”“她躺在血泊里看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抓到她了。
她会感激我,她会依赖我,她会成为我的。”“声晚那个蠢货,还以为我是为了救他才受伤。
他不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这双眼睛的主人。”我的大脑“嗡”的一声,
一片空白。手里的日记本掉落在地。什么……意思?意外……是策划的?
英雄救美……是骗局?我赖以生存、用以交换一切的“救命之恩”,从头到尾,
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阴谋?我浑身发抖,几乎站立不稳。我扶着桌子,目光扫过铁盒的底层。
日记下面,还压着一份牛皮纸袋。我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机械地抽出里面的文件。
是一份医疗报告。诊断日期,比我出事的时间,早了整整半年。诊断结果,
清清楚楚地写着几个字。——脑干胶质瘤,晚期。报告的最后,
是医生的签名和一行冰冷的预判。预计剩余生存期:不超过一年。
轰隆——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我眼前分崩离析。他早就知道自己要死了。
他所谓的“救命之恩”,不过是一个将死的偏执狂,为了满足自己变态的占有欲,
而设下的弥天大谎。我所有的牺牲,所有的忍耐,
我用身体和未来去交换的所谓“恩情”……全都是一个笑话。一个天大的,荒诞的,
血淋淋的笑话。我跪倒在地,喉咙里发不出一丝声音。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狠狠捏爆。我不是在报恩。我是在为一个骗子的谎言,殉葬。我所有的痛苦,我所做的一切,
都建立在一个巨大的,腐烂的,令人作呕的谎言之上。我笑了起来。笑着笑着,
眼泪就流了满脸。原来,我才是那个最可笑的傻子。整个裴家,从死的到活的,
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把我当成什么?一个拥有特定眼睛的物件?一个可以随意摆布的棋子?
一个用来生育的容器?恨。前所未有的恨意,像火山一样从我的胸腔里喷涌而出。
烧毁了我最后一丝理智。骗子。全都是骗子!5.真相的冲击,像一场海啸,瞬间将我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