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踪男友到郊区的灵堂,撞见他在亲吻穿寿衣的小寡妇。“她只是需要安慰。
”他这样解释每周三的失踪。我笑着点头,
转身调查了寡妇丈夫的死因——三个月前的雨夜车祸。肇事者名字很熟悉,
是我那周三总“加班”的男友。当他说要和小寡妇私奔时,我把他们锁进了纸扎店。
点燃打火机的刹那,我听见纸人低语:“头七那晚...是他剪断了我丈夫的刹车线。
”火光中,男友的惨叫与纸人的噼啪声混成一片。原来最毒的复仇,从不是活人的专利。
周三傍晚,铅灰色的云沉沉压下来,空气里凝着一股暴雨前特有的、裹着灰尘的闷热。
我坐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划着手机屏幕,屏幕幽白的光映在脸上,像一层薄薄的霜。
陈屿的对话框安安静静,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昨天下午,一个敷衍的“嗯”。墙上的挂钟,
秒针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沉重的拖沓感,咔哒,咔哒,碾过人心。指尖终于停下,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匿名发送,像素不高,却足够刺痛视网膜。照片里,陈屿微微侧着头,
一个女人的身影几乎被他高大的背影完全挡住,只露出一截过分白皙的脖颈,以及脖颈之上,
那件衣服的领口——一种僵硬、厚重、带着诡异暗纹的布料。那是寿衣特有的质地和纹路,
我曾在奶奶入殓时见过。陈屿的唇,正印在那截冰冷的衣领边缘。背景模糊,
依稀能辨出惨白的挽联和肃穆的香烛轮廓。一股冰冷的麻意瞬间从脊椎骨窜上来,
手脚却反常地开始发烫。胃里像塞进了一团浸透冰水的棉花,又冷又沉,不断下坠。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映出我自己的脸,苍白,扭曲,
眼睛里燃着一种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火焰。窗外,第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厚重的云幕,
几秒钟后,闷雷滚滚而至,震得窗棂嗡嗡作响。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
顷刻连成一片狂暴的水幕,模糊了外面霓虹闪烁的世界。这场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来了。
我猛地站起身,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冰凉的金属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奇异的镇定。
引擎的轰鸣在滂沱雨声中显得格外微弱,车轮碾过路面深深的积水,溅起浑浊的水花。
雨刷器开到最大档,疯狂地左右摇摆,前方被水幕冲刷得一片朦胧,
的电子女声在狭窄的车厢里回响:“前方五百米右转……即将进入郊区道路……”越往前开,
路灯越稀疏,道路也变得坑洼不平。车灯的光柱在浓密的雨帘里艰难地劈开一条通道,
只能照亮前方一小片湿漉漉的、不断扭曲的地面。两旁是影影绰绰的农田轮廓,更远处,
黑暗像浓墨一样化不开。导航终于指向一条狭窄的岔路尽头:“目的地附近。”我熄了火,
关掉车灯,只留下仪表盘幽微的光。冰冷的雨水立刻模糊了挡风玻璃,
将外面的一切都扭曲成流动的色块。我摇下车窗一条缝,
冰冷的、带着土腥气的雨丝立刻钻进来。不远处,一座孤零零的平房轮廓在雨夜里显现出来。
没有明亮的灯火,只有一点昏黄摇曳的光从门缝里漏出,微弱得像随时会被这黑暗吞噬。
惨白的纸花和长长的挽联在风雨中剧烈地飘荡、撕扯,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空气里弥漫着雨水、湿泥和一种极其浓郁、仿佛渗入骨髓的檀香气息。就是这里。
一个为亡者守灵的灵堂。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我推开车门,
冰冷的雨水劈头盖脸砸下,瞬间湿透了头发和外套,寒意刺骨。我弓着腰,
贴着墙根潮湿冰冷的砖壁,像一道无声的影子,蹑足靠近那扇透出光亮的门。门扉虚掩着,
留着一道窄缝。透过那道缝隙,灵堂内的景象撞入眼帘。
几根粗大的白色蜡烛在供桌两侧燃烧着,火苗被不知何处钻进来的风吹得东摇西晃,
将整个空间切割成明灭不定的碎片。墙壁上挂着一个年轻男人的遗像,黑白分明,
眼神空洞地注视着下方。供桌上摆着简单的果品,香炉里插着几炷线香,青烟袅袅盘旋上升。
正对着遗像,陈屿背对着门口。他穿着一件我从未见过的深色夹克,肩膀微微塌着,
透出一种我同样陌生的疲惫和……温柔?他面前站着一个人。一个女人。她背对着我,
身形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纸。身上那件衣服,
在摇曳的烛光下看得清清楚楚——靛蓝色的寿衣,僵硬的布料,
繁复而阴森的暗色纹路盘踞在领口、袖口和前襟。那纹路在烛火的跳跃下,仿佛有了生命,
在微微蠕动。她的头发乌黑,松松地挽着,露出一段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后颈。陈屿微微倾身,
他的动作极其缓慢,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庄重。他伸出手,
小心翼翼地、极其轻柔地拂开了女人鬓边几缕散落的发丝。然后,他的头低了下去,
嘴唇印在了她苍白冰冷的额角上。那个吻,轻柔,绵长,
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怜惜和……一种令人作呕的依恋。轰隆——!一道巨大的闪电撕裂夜幕,
惨白的光瞬间照亮整个灵堂,也照亮了遗像上男人年轻却毫无生气的脸。
紧随其后的炸雷仿佛就在屋顶炸开,震得脚下的地面都在颤抖。我猛地后退一步,
脚后跟踩在湿滑的苔藓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嗤啦”声。门内的两人骤然分开!
陈屿猛地转过身,脸上血色尽褪,眼神里交织着极度的震惊和一种被当场捉奸的狼狈恐慌。
那个穿寿衣的女人也飞快地侧过一点身,我只来得及瞥见她小半张脸——极其年轻,
甚至带着点未脱的稚气,但肤色是一种不正常的、死气沉沉的青白,嘴唇紧抿着,毫无表情,
眼珠黑沉沉的,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直直地朝门口的方向“看”了过来。
那目光没有焦点,却又像冰冷的蛇信子,舔舐过我的皮肤。窒息感扼住了喉咙。我转身就跑,
冰冷的雨水糊在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别的什么。身后传来陈屿仓皇失措的喊声:“晚晚?!
等等!你听我解释!”脚步声在泥泞中追赶上来,一只手死死抓住了我的胳膊,
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我被他强行扳转过身。“晚晚!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喘着粗气,雨水顺着他惊慌失措的脸往下淌,头发狼狈地贴在额头上。我看着他,
雨水顺着我的睫毛往下滴,视野一片模糊,但心却像被冰水浸透般清晰。我甩开他的手,
声音在雨声中异常平静,连自己都觉得陌生:“解释?好,我在听。
”每一个字都像冰凌子砸在地上。陈屿被我的平静噎了一下,眼神闪烁,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他抬手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她……她叫秦月。
她丈夫三个月前……刚走。就在那边路上,出了车祸,人当场就没了。
”他指了指灵堂后面那条淹没在黑暗中的小路,声音带着刻意的沉重和同情。“她很可怜,
晚晚,真的。孤零零一个人,守着这个空房子……没人管她死活。”他试图抓住我的手,
被我猛地抽开,“我就是……就是看她太苦了,有时候过来陪她说说话,送点吃的用的。
她胆子小,一个人守着这灵堂害怕……今天她情绪特别不好,我才……才安慰了她一下。
真的,晚晚,我对天发誓,就是纯粹的同情!没别的意思!我每周三‘加班’,
都是来这里帮帮忙……”“纯粹的同情?”我重复着这四个字,声音轻飘飘的,
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扯开一个弧度。那笑容一定难看极了,像哭,
又像某种濒死野兽的龇牙。“需要抱着她,需要亲她的额头?用你那双抱过我的手,
去碰她穿着死人衣服的身体?”陈屿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嘴唇哆嗦着:“我……我……”“安慰?”我打断他,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向灵堂门口。
那个穿着靛蓝色寿衣的身影不知何时又静静地立在了那里,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纸人,
隔着滂沱的雨幕,那双空洞的黑眼睛似乎正凝视着我们这边。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我收回目光,死死盯着陈屿,“陈屿,你抱着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
她丈夫躺在冰冷的土里才三个月?有没有想过,我还在家里等你?”“晚晚!
不是你想的那样!”陈屿急得几乎要跳脚,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
“她真的只是需要一点温暖!她……”“够了!”我厉声打断他,声音尖利得划破雨幕,
“留着你的温暖给她吧!”胸口剧烈起伏,那股冰冷的怒火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我猛地转身,不再看他那张写满虚伪和惊慌的脸,大步冲向自己的车。
身后传来陈屿绝望的呼喊:“晚晚!你相信我!你听我说完啊!”引擎轰鸣,
轮胎在泥水中疯狂打滑,甩起大片污浊的泥浆,然后像离弦的箭一样冲进茫茫雨夜。
后视镜里,那个穿着寿衣的苍白身影在灵堂昏黄的光晕里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最终被无尽的黑暗和狂暴的雨水彻底吞没。冰冷的雨点密集地砸在挡风玻璃上,
又被疯狂的雨刷粗暴地扫开。车内暖气开到最大,吹在湿透的衣服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只有一种刺骨的阴冷。
曳的烛光、靛蓝的寿衣、遗像上年轻男人空洞的眼神……无数破碎的画面在脑海里疯狂冲撞。
纯粹的同情?每周三雷打不动的“加班”?需要抱着亲吻的“安慰”?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心里。手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微微颤抖。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破土而出的毒藤,
死死缠住了心脏——那个死去的丈夫。秦月的丈夫。三个月前的雨夜车祸。车猛地停在路边,
溅起巨大的水花。我抓起手机,屏幕被雨水和湿漉的手指弄得一片模糊。
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急促地滑动、点击,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狠劲。
关键词:城郊公路、三个月前、雨夜、车祸、亡者姓名……本地的社会新闻板块被迅速翻动。
一条条标题掠过眼前。指尖猛地顿住。屏幕的光幽幽地映亮了我毫无血色的脸。
一则简短的报道,日期清晰:三个月前的那个周三,暴雨之夜。
“……城郊X路段发生严重交通事故……一辆黑色私家车因雨天路滑失控,
撞上路旁大树……驾驶员秦姓男子28岁当场死亡……经初步调查,
疑为车辆突发机械故障导致……”下面附着两张现场照片的缩略图。第一张,
扭曲变形的黑色车头深深嵌进粗壮的树干,
雨水冲刷着破碎的玻璃和深色的、蜿蜒流淌的液体痕迹。第二张,是警方拉起的警戒线,
以及一个被打了薄码、正接受交警询问的男人侧影。那个男人的身形轮廓,
那件被雨水淋透的深色夹克……烧成灰我都认得!报道的最后一行字,像烧红的烙铁,
狠狠烫在我的视网膜上:“……事故另一当事人陈某男,30岁仅受轻微擦伤,
配合调查后离开……”陈某。30岁。陈屿。上周三,他刚好过了三十岁生日。
我亲手做的蛋糕,他笑着吹熄了蜡烛。“突发机械故障”?“仅受轻微擦伤”?
“配合调查后离开”?哈!多么轻描淡写!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痛得无法呼吸,
又有一股岩浆般滚烫的恨意从深渊里咆哮着冲上来,瞬间焚毁了最后一丝残存的侥幸。
原来如此!原来这才是他每周三雷打不动消失的真正原因!不是什么加班,
更不是后来狡辩的“同情”!是心虚!是恐惧!是定期去给那个被他害死的男人上香,
去安抚那个被他变成寡妇的可怜女人!用他那肮脏的、沾着人命的拥抱和亲吻去“赎罪”!
他抱着秦月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是那晚失控的汽车?是撞上大树时那可怕的巨响?
还是那个男人临死前可能发出的绝望惨叫?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我猛地捂住嘴,
强压下那股汹涌欲呕的感觉。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冰冷而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弯月形的血痕,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恨,
无边无际、淬了毒的恨意,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缠绕住每一根神经。视线落在挡风玻璃外。
雨,还在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像一张巨大的、冰冷的裹尸布,笼罩着整个世界。
接下来的几天,空气里仿佛漂浮着看不见的玻璃碴子。陈屿的电话和信息像催命符一样轰炸,
从最初的焦急辩解,到后来夹杂着疲惫的恳求,再到最后,
只剩下一种令人作呕的、例行公事般的“问候”。我一条没回,一个字没接。
那部手机被扔在沙发角落,屏幕一次次亮起又暗下去,像一个垂死挣扎的怪物。
我的世界却异常地“活”了起来。大部分时间,我像个幽灵一样在城市的脉络里游荡。
陈屿公司的写字楼下,我坐在街对面的咖啡馆,隔着玻璃,看他在午休时匆匆走出,
脸上带着一种焦躁不安的疲惫。他常去的几个地方,
健身馆、那家他喜欢的川菜馆……我远远地跟着,像猎人观察掉入陷阱的猎物。
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皱眉,每一次低头看手机时的犹豫,都清晰地落入我眼中。
更多的时间,我消耗在那间城郊的灵堂附近。那座孤零零的平房,
在白天褪去了雨夜里的诡异阴森,显出几分破败和寥落。惨白的纸花和挽联在阳光下褪色,
无力地垂挂着。我像个好奇的游客,在附近的小路上徘徊,和偶尔路过的村民搭讪,递根烟,
聊几句闲天。“哦,老秦家啊?唉,造孽哟!”一个坐在门口晒太阳的老头,接过我的烟,
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唏嘘,“多好一对小夫妻,刚结婚没多久吧?小秦那孩子老实肯干,
在城里工地上开挖掘机,挣得不少呢!就想着多攒点钱,
给他媳妇在城里买个小窝……谁知道,天降横祸!”老头重重叹了口气,烟雾缭绕。“车祸?
”我适时地露出同情和好奇的表情。“可不是!那天晚上下大雨,邪门的大雨!
”老头压低了声音,带着点神秘,“就在前面那个急弯!听说车子像疯了一样,
直直就撞树上了!开挖掘机的,手多稳当啊,咋就能出这事?邪性!”他摇摇头,
“小秦当场就没了,惨呐!留下他媳妇,姓秦的,叫月丫头……唉,那丫头,
魂儿也跟着去了大半,人都木了,就知道守在那灵堂里,跟个纸人似的……”“肇事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