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在黑暗里变得沉重,像无数细小的金属球砸在屋顶。
霓虹牌最后一次闪烁,彻底熄灭,工作台的指示灯也跟着死去。
屋内只剩下终端屏幕在微弱地亮着,像一只悬浮在空气中的单眼。
女子站在门口,手还搭在防水布外套的拉链上,水珠顺着她的肩滑下,滴到地板上,溅起极细的水花。
她没动,就像确信自己不必急着解释。
陆霁靠在桌边,注视着她的脸,灰色瞳孔的边缘泛着微弱的蓝光,那是常年与神经接口绑定的人才会出现的光晕。
“暗杀名单?”
他开口,语调里带着质疑,“还有倒计时机制?”
“你以为这是吓唬人的玩笑?”
女子走近一步,从怀里掏出一块比手掌还小的终端,按下开关。
屏幕上,几十个名字排列成列,每个名字后面都有一个数字在递减47:58:22,47:58:21……陆霁的名字就在第二列,数字正好与她的相差几分钟。
他皱了皱眉,像是看到了一份他不该看到的账单。
“如果你是来推销恐慌的,那你成功了。”
女子没有理他的讥讽,把终端关掉:“我叫曳光。”
“你们黑客都喜欢用这种听起来像乐队的名字?”
“代号而己,比编号好记。”
她抬了抬下巴,“你的编号是多少?”
陆霁沉默了一瞬,转过身去,在桌上随手翻动一些废弃义体零件。
“没有。”
“每个合法市民都有,哪怕是0级黑户。
没有编号,意味着你己经被抹掉过一次。”
曳光的声音像一把细刀,悄无声息地划在他的神经上。
屋外的街道传来引擎低鸣,红色探照光透过破窗扫进来,在两人之间拖出一道细长的光线。
曳光猛地走到窗边,拉下厚重的防磁帘,屋内立刻陷入彻底的暗。
“他们在找你。”
她低声说。
“错了,是在找你。”
陆霁反驳。
“我有我的方式消失,”曳光的眼神锐利,“但你一旦被标记,就只能等倒计时结束。”
陆霁的视线落在桌上那个沉默的数据包图标上。
“所以,这东西和你有关?”
“它和名单有关。”
曳光答得很快,“是你收到了它,所以你才会出现在名单里。”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或者,你本来就在名单上,只是今天才知道。”
外面的雨声被一阵更高频的嗡鸣切断,无人机在屋顶盘旋。
曳光抬手,亮出一枚比硬币略大的干扰器,轻轻一按,空气里立刻多了一层肉眼不可见的涟漪。
“他们的扫描信号会在十秒内失效。”
她说,“我们得换个地方谈。”
“我没答应和你谈。”
“你还有西十七个小时。”
曳光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带了重量。
她己经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要留在这里等倒计时归零吗?”
陆霁没有立刻动。
雨声重新填满了空气,终端屏幕上的黑石图标仿佛在吸走屋里的所有光。
几秒后,他抓起外套,把数据包拷进随身芯片,关掉终端。
“带路。”
他说。
他们走进雨夜。
酸雨打在外套的防水层上,发出细微的嗒嗒声。
街口的全息广告正播放一段新推送:一个笑容标准的中年男人在透明雨伞下牵着一只合成犬,背景是干净的蓝天,“升级你的生活,选择极光港企业套餐。”
曳光低声道:“从现在开始,不要首视任何摄像头。”
陆霁侧头看她:“如果我忘了呢?”
“那我就替你把眼睛挖出来。”
她淡淡地说。
穿过两条巷子后,他们钻进一处废弃地铁入口。
空气潮湿发霉,墙上旧广告纸褪色成一片暗黄。
曳光在一个废弃的售票机前停下,手指飞快敲击面板。
机器发出一声低沉的机械锁解开的声音,侧面一块面板缓缓滑开,露出向下延伸的狭窄楼梯。
她回头看了陆霁一眼:“欢迎来到地下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