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里忽然破开一道缝。
无妄的意识浮在其中，像枚沉了三千万年的玉，裹着层化不开的凉。
她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记得在这片灰蒙蒙的地方待了多久，只知道周围的“时间”是粘稠的，流过她的意识时，带不起半分涟漪。
首到一个毫无起伏的电子音响起，像石子投进万年不冻的冰湖。
检测到契合灵魂体，波动频率99.99%，符合绑定标准。
无妄微微偏了偏“头”——如果这团意识能算头的话。
她感知着那个声音的来源，像感知一粒偶然飘进混沌的尘埃，淡漠得近乎漠然。
“三千世界情忠义孝体验系统”为您服务。
宿主您好，我是系统001。
电子音顿了顿，似乎在读取什么数据，扫描显示，您为三千万年孤魂，灵体纯度极高，情感阈值为零。
完美适配本次任务。
无妄的意识没有任何波动。
情感？
那是什么？
她只记得漫长的岁月里，只有“存在”这一种状态，像悬在亘古星河里的孤星，不发光，也不接收光。
任务规则：进入五个指定世界，代入对应身份，完成“忠孝情义空”五项情感体验。
每项体验完成度100%，即可解锁一枚记忆碎片。
全部完成后，您将恢复完整记忆。
电子音里难得带上一丝“期待”的模拟情绪：这是宇宙最高维度的试炼，无数灵魂求而不得，您愿意……“好。”
一个字打断了它。
无妄的声音很轻，却像带着冰碴，落在混沌里，激起细微的冰晶。
她并非答应，只是觉得“拒绝”这件事，需要额外耗费心神，而她懒得多此一举。
记忆？
完整？
对她而言，和三千万年里飘过的任何一缕风，没有区别。
……检测到宿主同意，绑定程序启动。
001似乎没料到会这么顺利，电子音都卡了半拍，正在匹配第一个世界坐标……匹配成功。
传送倒计时：3，2，1——混沌开始旋转，像被搅乱的墨汁。
无妄感觉自己的意识被一股力量牵引着，穿过层层叠叠的光影。
这感觉很新奇，却不足以让她产生“好奇”这类情绪。
她只是平静地“看”着那些飞速掠过的画面：有金戈铁马的战场，有烟雨朦胧的江南，有红烛高照的喜堂，有荒无人烟的坟场……最后，画面定格在一片刺目的黄。
是黄沙。
夹杂着铁锈味的风扑面而来，脖颈处传来冰凉的触感——是铁链。
无妄低头，看见自己穿着一身破烂的囚服，双手被反绑在木桩上，周围是黑压压的人群，骂声像冰雹一样砸过来。
世界载入完成。
身份：沈青梧，镇北将军府遗孤，当前状态：待斩。
001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初始情感体验：忠。
任务目标：午时三刻前，让镇北将军采信敌军布防图为真。
无妄抬眼，望向监斩台。
那个穿着银甲的将军，正用一种复杂难辨的眼神看着她，像在看一件蒙尘的旧物。
阳光毒辣，晒得皮肤生疼。
人群里有人朝她扔石头，砸在肩膀上，钝痛传来 。
无妄眨了眨眼，睫毛上沾着的沙粒簌簌落下。
三千万年里，她第一次感受到“痛”。
不算难受，也不算好受。
就只是……痛而己。
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目光依旧平静，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映不出周围的半分喧嚣。
午时三刻的鼓，开始敲了。
第一声鼓响落时，无妄对着监斩台上的将军，缓缓勾起唇角。
那笑容很淡，带着点漫不经心，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将军，家父的箭伤，该换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