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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08-15

四十米深的江底,两具尸体以诡异的姿势相拥。女人右肩的皮肤在水流中剥落,

露出暗红的肌肉,

左手无名指的银戒却死死箍着指骨 —— 内侧刻着的 “晓” 与 “宇”,

在探照灯下泛着冷光。三副赵磊的尸体抱着潜水员的小腿,指甲嵌进潜水服布料,

胸口的匕首柄刻着船运公司老板的姓。他怀里的军用录音笔还在嘶鸣,

炸开的电流声里藏着最后一句:“…… 炸了它,

一了百了……”周正国攥着那枚与妻子同款的银戒,突然明白长江吞掉的从来不止黑铁号。

三十年前那艘超载的货船,甲板上未看完的《庐山恋》,还有此刻悬在货舱顶的相拥身影,

都在等一个人把真相托出水面。而江水深处,无数只手正扒着船骸,

指甲在锈蚀的钢板上划出细碎的响 —— 那是沉在水底的名字,在催着岸上的人记起他们。

长江中段的水流在七月格外湍急,浑浊的江水裹挟着上游冲下来的断木与泡沫,

在周正国的潜水镜上撞出细碎的水花。他握着潜水管的手突然一顿,

指腹触到了块冰凉的金属 —— 是块变形的腕表,

表盘上的指针永远停在了凌晨两点十七分。玻璃表蒙裂着蛛网般的纹,像谁凝固的眼泪。

“师父,这边有情况。” 通讯器里传来林深的声音,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急促,

“货舱顶部好像卡着东西。” 电流声滋滋啦啦的,像水下冒泡的淤泥。周正国摆了摆手,

示意跟在身后的徒弟保持距离。三十年的潜水生涯教会他,

长江底下藏着的不只是沉船与尸体,

还有太多让人头皮发麻的东西 —— 比如二十年前他在江底摸到的半截人骨,

指节处还套着枚生锈的顶针。他缓缓上浮,手电筒的光束刺破墨绿色的江水,

照亮了令人窒息的一幕。两具尸体正悬浮在锈蚀的舱顶,男左女右,诡异地面朝下。

水流穿过他们半开的嘴,鼓起又瘪下,像某种无声的呼吸。周正国的喉结动了动,

他见过无数水下遗体,却从没见过这样的 —— 女人的长发在水中散开,

随着暗流轻轻拂过男人的脸颊,两人的手臂以一种违背物理规律的角度弯曲着,

指尖几乎要碰到一起,仿佛在水下跳一支慢舞。“别碰他们。

” 周正国按住林深伸向绳索的手,掌心的老茧硌得徒弟一哆嗦。

通讯器里传出电流的滋滋声,“先看清楚。”手电筒的光扫过女人的脸,

林深猛地吸了口冷气,调节器里的氧气发出呜咽般的响。那张脸在江水浸泡下已经发白肿胀,

可眼睛却睁得滚圆,眼白上布满了细密的红血丝,像是在水下凝视了他们很久。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她的皮肤,在水流冲刷下,右肩的皮肤已经脱落,

露出下面暗红色的肌肉组织,随着水流微微颤动,像朵腐烂的花。“师、师父,她好像在笑。

” 林深的声音发颤,潜水服里的体温正一点点被江水吸走。周正国没有说话。

他注意到女人左手无名指上的银戒指,戒面已经被江水磨得光滑,

却在某个角度闪过一丝反光。那是枚普通的素圈戒指,

和三十年前他给妻子买的那枚一模一样。当年他蹲在百货大楼的柜台前,

看着售货员用小錾子在戒圈内侧刻下 “正” 和 “兰”,錾子敲在银面上的脆响,

和此刻潜水头盔撞到舱壁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二零一三年七月十二日,长江中游突降暴雨。

载满铁矿石的 “黑铁号” 在通过铜陵段狭窄水道时,与一艘逆流而上的观光船发生碰撞。

三分钟后,黑铁号船体断裂,带着二十四名船员沉入近四十米深的江底。

江水卷着破碎的甲板板,在水面上打了个旋就消失了,像被什么东西吞了下去。

周正国接到通知时,正在给孙子修玩具车。螺丝刀拧到一半,手机在茶几上震动起来,

屏幕上 “紧急调度” 四个字在雷雨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手机里调度员的声音被雷雨劈得支离破碎:“老周,情况紧急,黑铁号沉了,

上面有二十四个人…… 铜陵段,快去!”他挂了电话,转身打开衣柜最深处的铁盒。

里面整齐码放着潜水服、配重带和那枚磨得发亮的潜水员证。照片上的年轻人眉眼锐利,

不像现在这样被岁月刻满沟壑。铁盒底层压着张泛黄的船票,是三十年前的,

目的地栏里的字迹已经模糊,只剩下个 “兰” 字。“爸,要不再考虑考虑?

” 儿子周明站在门口,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体检报告,纸边被捏得发毛,

“医生说您的血压再下深水,就是拿命开玩笑。”“闭嘴。” 周正国把潜水靴往地上一磕,

发出沉闷的响声,靴底的防滑纹里还嵌着去年打捞时沾上的江底淤泥,

“那些人还在水里等着呢。” 他想起三十年前那个同样的雨夜,也是这样的暴雨,

也是这样的紧急通知,可他赶到时,只捞上来半只带着红绳的布鞋 —— 那是妻子兰兰的。

凌晨三点,救援船抵达事故现场。雨还在下,豆大的雨点砸在江面,溅起密密麻麻的水花,

像无数根针扎向水面。周正国穿上潜水服时,林深正蹲在甲板上呕吐,

胃里的酸水混着雨水淌在甲板上,散发出刺鼻的味。这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跟着他学了五年,

平时天不怕地不怕,此刻脸色却白得像纸。“吐完了就下来。” 周正国拍了拍他的背,

掌心感受到徒弟肩胛骨的颤抖,“记住,水下的事,信一半,疑一半。别让眼睛骗了自己,

也别让耳朵骗了心。”第一次下潜并不顺利。江水泥沙含量极高,能见度不足半米,

潜水电筒的光只能照出眼前一片浑浊的黄,像掉进了掺了沙子的豆浆。

周正国凭着经验摸到沉船残骸时,手指触到了块温热的东西 —— 是只漂浮的手臂,

指甲缝里还嵌着木屑,指节处有块月牙形的疤痕。他心里猛地一紧,

兰兰的左手也有块这样的疤,是小时候被灶台烫的。“师父,发现生还者了!

” 林深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难以置信的兴奋,“在驾驶舱,还有气!

”周正国的心猛地一沉。黑铁号沉没已经超过十二小时,这个深度能存活这么久,

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长江的水有多冷,他比谁都清楚 —— 去年冬天打捞时,

他摸到的尸体冻得像块铁板,指甲都能当凿子用。他游向驾驶舱时,

看见林深正试图撬开变形的舱门,里面隐约有个人影在晃动,像是在挥手。“等等!

” 周正国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林深用撬棍猛地发力,舱门 “哐当” 一声弹开,

一股浑浊的水流涌了出来,带着浓重的血腥味。里面根本没人。

只有件被水泡得发胀的救生衣,领口处别着枚船员证,照片上的年轻人笑容灿烂,

露出两颗小虎牙。而所谓的 “晃动”,不过是水流推动着挂在天花板上的消防斧,

在舱壁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像有人在用指甲挠铁皮。

“这是……” 林深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氧气面罩里凝满了白雾。周正国捡起船员证,

上面的名字是 “赵磊”,职务是三副。发证日期是半年前,

照片上的小伙子眼里还闪着对大海的憧憬。他忽然注意到救生衣口袋里露出的半截信纸,

展开一看,墨迹已经晕开,

辨认出几个字:“…… 船底在漏水…… 他们不让说…… 说了就解雇……” 字迹潦草,

最后一个字的笔画拖得很长,像道求救的手势。“上去。” 周正国把信纸塞进口袋,

布料摩擦着刚才摸到的那块腕表,“今天到此为止。” 有些东西,见好就收,

是老潜水员的规矩。回到船上时,雨已经停了。月光透过云层照在江面,泛着诡异的银光,

像铺了层碎玻璃。周明递过来杯姜汤,脸色凝重:“刚才收到消息,观光船上少了两名乘客,

一男一女,好像是对情侣。海事局发了照片,你看看。”周正国喝姜汤的手顿了顿。

照片上的女孩笑起来有两个梨涡,左手无名指上戴着枚银戒指。他想起水下那具女尸,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长江的水,从来都不只是带走生命那么简单,它还会篡改时间,

颠倒黑白,把真相泡得发涨,再吐出来些模糊的碎片。接下来的五天,打捞工作毫无进展。

黑铁号载着近万吨铁矿石,沉船时在江底砸出个巨大的坑,淤泥将大部分舱室都堵死了。

潜水员下去只能摸到冰冷的钢板和缠人的铁丝,像在给一头死巨兽摸骨。

直到七月十七日清晨,

水下机器人传回的画面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 货舱顶部有两具模糊的人影,

正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悬浮着,像被无形的线吊在那里。“我去吧。” 林深主动请缨,

眼底布满血丝。这几天他几乎没合眼,总说半夜听到江水拍打着船板,像是有人在哭,

哭声里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歌声。周正国摇摇头:“一起去。” 有些东西,

不能让徒弟一个人撞见。再次下潜,江水似乎比之前更冷了。

周正国能感觉到水流穿过潜水服,贴着皮肤滑过,像无数只冰凉的手在抚摸。

他们在货舱门口徘徊了很久,手电筒的光一次次扫过那两具悬浮的尸体,却迟迟不敢靠近。

尸体周围的水流很奇怪,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漩涡,把附近的淤泥都卷了进去。“师父,

你看她的脚。” 林深突然说,声音透过通讯器,带着种金属般的冷硬。

周正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心脏猛地一缩。女人的脚踝处缠着圈尼龙绳,

绳子的另一端牢牢系在通风管道上,绳结打得很专业,是航海常用的 “双套结”。

而男人的手腕上,也有圈明显的勒痕,皮肉深陷,像是被人从背后猛地拽住。这不是意外。

他们小心翼翼地解开绳子,将尸体固定在打捞架上。当周正国的手碰到女人的肩膀时,

那块已经松动的皮肤突然脱落,

露出下面暗红色的肌肉和跳动的血管 —— 在水下压强作用下,

组织还保持着某种诡异的 “活性”。林深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猛地后退,

撞在身后的钢管上,潜水头盔发出 “咚” 的一声闷响。“稳住。

” 周正国的声音异常平静。他从工具包里拿出块防水布,轻轻盖住女人的肩膀,

“记住他们的样子,回去好给家属交代。

” 他见过比这更惨的 —— 十年前捞上来的那具,被螺旋桨搅得不成样子,

只能靠衣服碎片辨认身份。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女人左手无名指上的银戒指。

戒面内侧刻着两个小字,因为常年佩戴已经很模糊,

但他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 是 “晓” 和 “宇”。刻字的手法很生涩,

像是自己用小刀划的,笔画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认真劲儿。三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