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辞陆没有了归宿,在国内各地漂泊,东西南北都曾有他流浪的痕迹。
不久齐国爆发大规模的内乱,商辞陆辗转他国。
兴许是父亲的在天之灵保佑着他,十西岁那年,在宋国,他误入一处机缘福地。
独自走在山林里,不知怎的,像是被谁推了一把,又或许是他自己一脚踩空,跌进一个数米高的深坑。
他昏了过去,过了许久才悠悠转醒。
抬头一看,坑外的灌木丛伸入坑内,但距离坑底仍有一大段距离。
那枝叶突然摇晃了一下,发出沙沙的声音,不一会儿又归于平静。
商辞陆打量起周遭的环境,思考逃生的可能性。
爬坑?
危险。
呼救?
深林中少有行人。
他目光不经意地一瞟,却发现有一处泥土和别处色泽不同。
齐国戏曲堪称一绝,为混口饭吃,商辞陆进过戏班。
班主让他整日盯着天上的飞鸟,好使眼睛有神。
班主还时不时地在旁侧趁商辞陆不备,挥杖打去。
商辞陆一边盯着行踪不定的飞鸟,一边得躲过班主沉重的拐杖。
在一天天的训练中,商辞陆的眼神渐变敏锐,反应渐变迅捷。
他不喜欢唱戏,即使在唱腔方面下了很大一番苦功夫,也一首没有成绩。
所以,班主只让他当个不出彩的翻扑武生。
翻扑武生,场上只需要翻和跌,不上正堂亮嗓子。
若是摔得不够真、不够狠,还要被班主痛骂或者克扣月俸。
一场戏下来,一身青紫。
和他同时期卖进戏班的姑娘己经是小有名气的花旦,而班主连暖场的机会都不肯匀一个给他。
不过这样也好,戏班里那那趟浑水,外人都不晓得,他没踏进去,于是走上了一条活路。
小花旦体态窈窕,青丝过腰,唱功极好,声音婉转。
她登台演出,几日成名,荣升为戏班头牌。
当朝权贵点名要她,她风风光光被接走,没一月就玩死了。
戏班自此失了顶梁柱,垮了台,班里戏子的待遇一天不如一天。
一个低微的相扑武生,在江河日下的戏班里,有时甚至三餐难保。
商辞陆谨小慎微地攒着钱,想给自己赎身。
班主却狮子大开口,开出天价。
于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商辞陆偷逃出了戏班,把所有的钱留了下来。
方今达官贵人不见得只好女色,狎童禁脔在齐国不算少见,甚至被自诩为崇儒重道的高门望族当作是互相攀比的玩物。
由此可见,朝野皆是奢侈靡费之气,内战前的齐国就己外强中干。
相比之下,宋国安定多了。
在齐国时,世道混乱,流民多成了乞丐。
但父亲说过,有志气的人凭本领换取生存的机会。
因此,哪怕班外的日子并不比班里好过,哪怕穷苦到寸步难行,商辞陆也绝不乞讨。
父亲的话深藏在脑海里,两年来,未敢忘却。
商辞陆小心地碰了碰那一处的泥土,没有异样。
他扒开表层的泥土,明显感觉到下方的坚硬。
他心一提,缓缓挖动着,泥土下是一个上漆的铁盒。
商辞陆抹掉经年累月覆盖其上的污垢,铁盒渐显出近乎象牙白的颜色,久置在土壤中,有些泛黄。
上了锁。
他翻到盒子的底部,看到一行小字:尘封派所有。
这或许是某个大能遗流的宝物。
商辞陆的好奇心愈来愈重,好奇于这个门派,更好奇盒子里的秘宝。
不过,眼下重要的是找到出去的办法。
他把盒子收好,朝坑外大声呼救,回应他的只有山林空灵的回声。
“按理说埋藏宝物的地方往往带有机关,折子里都是这么写的,难不成古人洭我?”
商辞陆泄了气,他到处找可能存在的机关,可这里依旧只是一个寻常深坑。
呼救多半是无用功。
荒山老林,阴气太重,少有人来。
商辞陆大感受挫,他本是为抄近道去丰城,没想到飞来横祸,性命都难保了。
“请问,这下面……可有人在?”
上方传下一道温雅的男声。
诶?
我是天选之子,命不该绝?
商辞陆微愣了一下,快速答道:“我不慎跌落至此,还请阁下相救!”
“我如何救你?”
“阁下可会轻功?”
“我只是一介书生。”
来人有些迟疑。
“那可有绳?”
退而求其次吧。
“只有发绳。”
商辞陆无言以对,只好问书生带了些什么,看看有没有可用之物。
一箱经史子集。
半箱文稿。
半箱纸。
一本《尘封派的日常》。
商辞陆想起自己上回踏足一家茶馆,邻座讨论一位著名说书人的新作,便提到了这本名字怪异的书。
那天记忆不太愉快。
他只想喝碗茶,没想到一碗茶的价格竟抵了十坛酒。
听人说起,以前茶馆生意并不景气。
自从有个修仙大派的掌门踏足,茶馆便出了名,客来如潮,价格水涨船高。
人们普遍神化了修士,他们忘了修士从前也是普通人,修仙之后也不过是会点术法的普通人罢了。
未知的事物更能激起人们的向往,想凭借修仙证得大道的人比比皆是。
不是每个人都有仙缘,而难以得到的东西,最容易让人憧憬。
也难怪乎折子上写什么修仙者动动手指就日熄月灭,星碎河汉。
一个眼神袭来,死一地杂碎。
然而真实情况却是……大多数修士甚至还未辟谷。
因种种原因,停留在筑基期,再没法修炼的人多的是。
徒留人间,多么孤独,在意的人一个个离去,自己独活有何意义。
“你等一下,我这就去找人求助。”
书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啊?
喂!
阁下,等等!
这附近荒郊野岭怎么找得到人?
我一个人在这……”可惜书生早己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