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得很近，微微弯着腰，深色的外套领口敞开着，露出里面同样深色的T恤。
额前几缕略长的黑发垂下来，遮住了一点眉骨，更添了几分桀骜不驯的气息。
十七八岁的年纪，身量却极高，即使弯着腰，也带着迫人的压迫感。
我瞬间认出来了。
这就是巷口那个眼神很凶的高个子少年。
我竟然……撞到了他身上？
还晕过去了？
巨大的羞耻感如同岩浆，轰地一下冲上头顶，烧得我脸颊发烫。
虽然现在我脸上脏得估计也看不出红。
我叶君临，何曾如此狼狈过？
被一个凡人少年用这种眼神看着，简首比被萧齐川一剑穿心还难受。
“我……”喉咙干涩得厉害，刚吐出一个字，就撕裂般疼痛，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别说话。”
他皱着眉，语气硬邦邦，带着命令的口吻。
他首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那眼神里的审视意味更浓了，像刀子一样刮过我脏兮兮的脸和破烂的衣服。
“撞一下就晕？
你是纸糊的？”
那毫不客气的质问，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我因羞耻而升腾的怒火，只剩下冰冷的现实。
我现在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叶君临，我只是个虚弱得随时会再次晕倒的小乞丐。
眼前这个少年，虽然眼神不善，但至少没把我丢回垃圾堆。
苟住。
必须苟住。
尊严在生存面前，一文不值。
我垂下眼，避开他那过于锐利的目光，身体下意识地缩了缩，试图把自己蜷得更小一点。
这动作一半是伪装，一半是身体真实的反应。
寒冷和虚弱依旧如影随形。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啧。”
他又发出一声不耐烦的轻啧，眉头拧得更紧了。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那目光像是在研究一个棘手的难题。
然后，他忽然伸出手。
我浑身一僵，以为他要动手。
以我现在的状态，他一根手指头就能把我戳倒。
然而，那只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的手，只是在我额头上方悬停了一下，似乎想碰又嫌脏。
最终只是屈起食指，用指关节在我脏得打绺的头发上，力道不轻地弹了一下。
“咚。”
一声闷响。
“喂，小鬼。”
他收回手，插回裤兜，语气依旧生硬，不过那股子纯粹的漠然似乎淡了一点点。
取而代之的是强装出来的不耐烦。
“别装死。
能动就起来，别赖在这儿挡路。”
这动作……这语气……与其说是驱赶，不如说是试图确认我死没死透的方式？
我愣住了，一时忘了反应。
这少年，好像……和我想象中那种纯粹的冷漠恶霸不太一样？
就在这时，一阵更猛烈的眩晕夹杂着胃部剧烈的绞痛袭来。
饥饿感如同苏醒的凶兽，疯狂地撕扯着我的胃袋。
眼前再次阵阵发黑，身体晃了晃，差点从长椅上滑下去。
“唔……”我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绞痛的胃部，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破衣。
他插在裤兜里的手似乎动了一下，眉头拧成了疙瘩，眼神里那点强装的不耐烦彻底被更真实的烦躁取代。
“麻烦！”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语气更冲了，“饿的？
还是冻的？
啧，真是……”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额前的碎发，在原地踱了半步，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扫过我捂着胃部的手和惨白的脸色，那眼神复杂地变换着，最终定格在一种“***倒霉”的认命感上。
他猛地俯下身，动作带着点粗鲁，却不是对着我，而是一把攥住了我后颈的衣领。
那感觉，就像被拎住了后颈皮的小猫。
“麻烦。”
他手臂用力，毫不费力地将我从长椅上提溜了起来。
双脚骤然离地，悬空的感觉让我瞬间慌了神，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
“别动。”
他拎着我后领的手稳如磐石，另一只手插在兜里，看都不看我，迈开长腿就朝巷子外走去。
“跟上，再乱动就把你扔回垃圾堆。”
身体悬空，被他像拎个破麻袋一样提着往前走。
巷子里的冷风灌进我破烂的衣领，冻得我一个激灵。
路人偶尔投来好奇或诧异的目光，更是让我羞愤欲死。
想我堂堂正道天骄竟被一个凡人少年如此对待。
可胃部的绞痛和身体的虚弱是真实的。
挣扎？
只会让自己更狼狈。
我僵硬地被他拎着，感受着他手臂传来的温热，还有他身上那股干净的皂角味，在这污浊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走得很快，步伐很大，我悬空的双脚偶尔会蹭到地面。
穿过那条肮脏的后巷，拐上一条相对干净些的街道。
阳光有些刺眼。
我下意识眯起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