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一只手试探地拽住他的袍角,百年间不可言状的纠缠太过深刻,某些暗示刻入骨髓,谢情猛然睁开眼,下意识一脚将脚边的少年踹开,冷声道:“混账东西。”
“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记忆里久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谢情转头看去,触及青年担忧的神色,眸光微顿:“明远?”
面前的青年一身淡蓝色道袍,身形颀长落拓,眉目英俊温和,唇角天生勾起几分笑意,有着宗门里人人皆知的好脾气,与他孤僻冷漠的性子截然相反。
上任沧澜剑宗掌门只收了两个弟子,他与谢明远。
前世他为修补裂隙耗尽毕生修为,被叛逃师门的逆徒抓去魔界后百年间,谢明远从未放弃过救他回来,被季微星抓了无数次。
谢明远无奈叹气:“师兄,今日好歹是你的收徒仪式,仙门百家都在台下观礼,若是季微星惹师兄生气,带回去再管教便是了,莫因他污损自己的名声。”
谢情重复那西个字:“收徒仪式?”
冰冷眸光扫过台下好奇观望的仙门百家,最终落在被他踹下问剑台的少年身上。
如今的季微星,不过是个刚入练气的小弟子。
龇牙咧嘴捂着被他踹过的胸口,仰头望着他,茫然眨眼。
眉目青涩,年轻尚轻,全然不知自己前世如何大逆不道顶撞师尊,如何大开杀戒将三界压在掌下痛不欲生。
可谁家乖巧的小弟子入了魔就会把自己的师尊关在寝殿里夺尽清白,美名其曰报复?
可见从小便是个小混账。
谢情神色愈发冰冷。
“今日收徒仪式取消,”谢情转身要走,谁知那孽徒连滚带爬爬回了问剑台上,众目睽睽之下抱住他的腿。
“师尊!
您昨日己点我为座下弟子,为何今日又不要我了?”
谢情面无表情俯视他:“谁是你师尊?
松手。”
再去踹,却踹不开人了。
季微星脸皮都顾不上,死死抱住他的小腿,鲜血从嘴角淌出来,打定主意要赖上他,就像前世一样。
问剑台下早己窃窃私语。
“当初多少变异灵根的天才想要拜入谢掌门座下,却连沧澜剑宗的山门都进不去,难得看上一个徒弟,还以为是谢掌门终于愿意收徒,可今日一看,好像谢掌门也不是很情愿?”
“这季微星究竟是何来历?
似乎此前不曾听说过,他到底是如何让剑尊点头的?”
“哼,”其中一位被拒之门外的天才之一闻言冷笑,抬了抬下巴,“你没瞧见他如何痴缠剑尊么?”
“早知痴缠有用……”咬牙切齿说到一半,又不吱声了。
红尘欲念繁杂,即便是修仙界也无法免俗。
问剑台上,谢剑尊面色沉冷,银眸浸润冰雪,薄唇抿成窄窄一线,皮肉下每一寸起伏的骨相都清绝冷艳得惊人,每次目光不慎撞上谁,总是居高临下毫无波澜一扫即过,不像看人倒像看条可有可无的狗。
若非腰间那柄沧澜剑锋芒过剩,修仙界不安分的刺头都尝过其中滋味,怕是想要的就不是拜师,而是结道侣契了。
“师兄……?”
谢明远百思不得其解,但凡谢情点头之事,绝不会反悔,今日破天荒头一回。
可若说季微星是何处冒犯师兄,也不可能,毕竟今日谢情与季微星也不过是头一次见面。
昨日谢情点头,盖因他拿出先师牌位诉苦,方才不耐之下随手指了季微星为徒,实则连下首那人何等样貌品行都全然不曾过问。
“既然师兄不愿收他,那就——”谢情抬手,止住了他的话。
他垂眼,用沧澜剑剑鞘抬起季微星的下巴,审视打量:“本座只要顺从听话的乖徒。”
少年窄袖黑衣,剑眉星目,目光灼灼仰视他。
脸上没有前世那些邪气的魔纹,眼睛里亦无某些肮脏粘稠的欲望。
对他道:“师尊,我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