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轮沉没时,我儿子和一个骨灰盒被困在船舱。舱门因高压变形,只能容一人进出一次。
想要带出活人,就必须舍弃那个盒子。他那刚成年的小师妹跪在甲板上,“师兄,
那是我哥哥的骨灰,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念想了。”我立刻死死拽住作为船长的老公,
求他先救我们的儿子。可他挣脱了。他看着我,眼里满是陌生的悲悯:“儿子还有呼吸,
可她哥哥已经死了。我们不能再让逝者……被打扰第二次。”1“你疯了?”“我儿子的命,
比不过一个死人的骨灰吗?”我嘶吼着。陆鸣舟甩开我的手。“阮筝,你冷静点!
不是不救儿子,只是需要确保她哥哥的安宁。”可他分明知道,船体结构正在崩溃,
每一秒的延迟,都可能让儿子所在的船舱被彻底压垮!他怎么敢赌!得到他的命令,
救援潜水员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开始固定骨灰盒所在的舱位。“陆鸣舟!
”我疯了一样冲过去,却被他死死拦住。船体深处,传来金属扭曲的刺耳巨响。
那是儿子所在的船舱!林晚晚在一旁哭得梨花带雨,她抓住我的衣角。“嫂子,求你了,
我不能没有哥哥……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他了……”“他是死的!我儿子是活生生的人!
”我哭喊着,试图挣脱陆鸣舟的禁锢。我冲向救援设备,却被几个船员死死拦住。
他们只听船长的命令。大副看着我,眼神里满是不忍,却只能低声说:“夫人,这是命令。
”命令。好一个命令。潜水员头盔上的摄像头,将水下的画面实时传送到甲板的监控器上。
我眼睁睁看着他们,绕过了我儿子用力敲击着的那面舱壁,游向了另一侧,
用工具小心翼翼地加固着存放骨灰盒的柜子。透过浑浊的海水和模糊的镜头,
我仿佛能看到儿子那双绝望的眼睛。“救、救我……”通讯器里,
突然传来儿子微弱的、混杂着“咕噜”水声的呼喊。我的心瞬间被攥紧。“儿子!
”我发疯一样挣扎,用头撞,用牙咬,却被陆鸣舟从身后死死抱住。
他的力气大得像一副铁铐,我根本无法动弹。我只能看着,听着。通讯器里,
儿子的声音彻底消失在一片嘈杂的电流声中。紧接着,是船体垮塌的巨大轰鸣。
一切归于死寂。不久,骨灰盒被成功带上甲板。林晚晚立刻扑上去,像抱着稀世珍宝一样,
将那个冰冷的盒子紧紧搂在怀里,泣不成声。“哥哥,我们回家了,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陆鸣舟终于松开了我。力气被抽干,我瘫软在地,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
“儿子。”陆鸣舟抱着小腿被划伤的林晚晚,在远处忽然回头看我。
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悲伤,只有浓重的不耐烦。仿佛我此刻撕心裂肺地崩溃,
只是在无理取闹,在给他添乱。2“轰!”又一声沉闷的巨响,从海洋深处传来,
震得我耳膜发麻。脚下的甲板猛烈地一沉,我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船,正在二次断裂。
监控画面上,代表着我儿子所在船舱的光点,正以一个恐怖的速度,与主船体的光点分离。
我脑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紧急潜航器!对,船上还有最后一套紧急潜航器!
最后一丝希冀像野草一样疯长,支撑着我从地上爬起来。我猛地回头,冲向陆鸣舟,
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拽住他的衣袖。“陆鸣舟!还有潜航器!快,派人下去找!
”他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的全部注意力,
都在他怀里那个因为惊吓过度而瑟瑟发抖的林晚晚身上。
林晚晚的小腿上有一道无关痛痒的划伤,此刻却被纱布包扎得像受了重伤。陆鸣舟正低头,
用我从未见过的温柔,吹了吹她的伤口。那动作,珍视又小心。然后,他一把推开我的手。
力道之大,让我再次撞在冰冷的栏杆上。“下面水压太复杂,结构已经完全崩溃,
再派人下去就是送死!”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他是我儿子!也是你儿子!
”“不能为了一个几乎没有生还希望的人,去牺牲更多健康的船员!
”希望渺茫……健康的船员……我的儿子,在他嘴里,已经成了一个可以被放弃的数字。
我看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一毫为人父的痛苦。没有。只有被我打扰的,浓重的不耐烦。
他甚至开始为自己开脱,推卸责任。“我不是派人救了吗?
”他指着那群刚把骨灰盒送上来的潜水员。“是水流太急,没拉住,这能怪谁?”“是你!
是你让他们先去救那个破盒子!”我还想哀求,还想嘶吼,还想把他这张冷酷的脸撕碎。
可他已经转身,按下了指挥台上通讯器的一个红色按钮。“滋啦”刺耳的电流声后,
与岸上救援中心的通讯,被他单方面切断。他亲手,掐灭了最后一点火星。
我绝望地看向一旁的大副,那个平日里总会笑着喊我嫂子的男人。他脸上满是不忍,
却只能低下头,声音艰涩。“夫人,船长如果不下令,我们……我们真的无权调动潜航器。
”我浑身的力气被瞬间抽干。整个人顺着栏杆滑落在冰冷的甲板上。天上的暴雨砸在脸上,
和滚烫的泪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更冷。“救我……妈妈,
救我……”儿子最后那声含混不清的呼救,在我脑子里反复回响。一遍,又一遍。
全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我听见林晚晚带着哭腔的话。“师兄,
都怪我……”“如果不是为了我哥哥的骨灰,嫂子就不会这么恨你了……”她抽泣了一下,
声音更显无辜。“你不要怪嫂子,她只是太伤心了……不像我,我只有哥哥了,
我不能没有他……”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偏过头。整个救援队,从船长到船员,
所有人都看着我。那眼神,我看得分明。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同情,和划清界限的疏离。
3我醒来时,人已经在岸上的临时医疗点。鼻腔里全是消毒水的味道。帐篷的门帘被掀开。
陆鸣舟走了进来,林晚晚被他小心地搀扶着。她怀里,
紧紧抱着那个夺走我儿子性命的黑色骨灰盒。林晚晚脸色苍白,眼圈通红,
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她看到我,眼泪就掉了下来。“嫂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要不是为了我哥哥的骨灰……”我的视线越过她,死死钉在那个黑色的盒子上。骨灰盒。
就为了这个死物,我儿子没了。我的诺诺,没了。或许是我的眼神太过骇人。
陆鸣舟立刻察觉,他上前一步,将林晚晚整个护在身后,眉头紧锁。“阮筝!
”我忽然笑出声。喉咙里挤出的笑声干涩又难听,笑着笑着,眼泪就滚了下来。
“一个盒子……”“一个骨灰盒,只是一个骨灰盒!”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陆鸣舟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了我的目光。他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晚晚身体弱,
她哥哥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唯一的精神支柱?那我儿子呢?他算什么?
他似乎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从口袋里拿出一份折叠的文件,递到我面前。
是船上医官的初步诊断。“我已经问过医官了。”“儿子有先天性的心室间隔缺损,
就算当时救上来,也根本承受不住深海的减压过程。”“结果,是一样的。”。所以,
救与不救,没有区别。我还没来得及消化这荒谬的言论。他身后的林晚晚就适时地探出头,
怯生生地补充。“是啊嫂子,当时我就看诺诺脸色不太对,嘴唇都发青了,
没想到……没想到是心脏病……”我胸口剧烈地起伏。一口气堵在喉咙,几乎窒息。“闭嘴!
”我用尽全身力气咆哮。“我儿子每年都做体检,他健康得很!”陆鸣舟却冷哼一声。
“你为了跟我争风吃醋,现在连自己儿子的健康状况都不顾了吗?
”“这是在船上给他做的最新检查报告!你自己看清楚!”我明白了。
他为了让自己心安理得。他不惜给我死去的儿子,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病。
陆鸣舟搂着林晚晚的肩膀,轻声细语地安慰她。两人离开时,他甚至没再看我一眼,
只是在门口停下脚步,背对着我。“阮筝,你自己好好反省。”“别再无理取闹。
”4我给儿子办了一场没有遗体的葬礼。神父面前,只放着一块从深海里打捞上来的,
他潜水服的碎片。那是我亲手给他缝上去的卡通徽章,已经被海水泡得发白。整整一周。
陆鸣舟和林晚晚以创伤后应激需要心理疏导为由,住进了海岛最高级的疗养院。
林晚晚的社交媒体上,每天都在更新。一张照片里,她和陆鸣舟并肩站在阳光灿烂的沙滩上,
海风吹起她的长发。配文是:“谢谢师兄,有你陪我,我们一定能相互扶持,走出阴霾。
”照片里的陆鸣舟,侧脸温柔,正低头替她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他们沐浴在阳光下。
我的儿子,却永远沉在冰冷的海底。最后一天,陆鸣舟的电话终于打来。“事情都过去了,
你也别闹了,回家吧。”他的语气,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我握着手机,指尖冰冷。
“陆鸣舟,我们离婚吧。”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紧接着,
林晚晚不大不小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嫂子,你又想用这招逼师兄吗?有意思吗?
”陆鸣舟的语气瞬间冷硬如铁。“既然你提了,我成全你。”“我在老宅,
你现在把离婚协议送过来。”“嘟——”电话被他挂断。我拿着连夜打印好的离婚协议,
赶到陆家老宅。推开沉重的大门。“啪——”一个耳光狠狠扇在我脸上,
打得我耳朵嗡嗡作响。陆鸣舟的母亲双眼通红,指着我,手指都在发抖。“你这个毒妇!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林晚晚瘫坐在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身前,
那个黑色的骨灰盒翻倒在地。白色的灰烬,撒了一地。陆鸣舟冲过来,一把将我推开,
满眼怒火与嫌恶。“你竟然想把晚晚哥哥的骨灰扬了!”我被打懵了。我明明刚进门,
什么都没做。大厅里,陆家的亲戚都用一种看垃圾的眼神看着我。林晚晚哭着举起手机,
点开一段视频。屏幕里,监控画面模糊不清。一个和我身形、衣着都极为相似的女人,
趁着林晚晚转身倒水,猛地冲过去,一把打翻了她怀里的骨灰盒。“嫂子,我知道你恨我,
可我哥哥是无辜的啊!”林晚晚的哭声凄厉。我只觉得荒唐。我的儿子尸骨未寒,
他们却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往我身上泼脏水。“心肠怎么这么毒?”“自己没儿子,
就见不得别人有哥哥?”“我看诺诺就是被她克死的!扫把星!”我攥着那份离婚协议。
我的手抖得厉害,声音嘶哑。“我儿子死了。”“我在给儿子办葬礼,怎么可能推翻骨灰盒?
”我的话脱口而出,带着我自己都没察觉的混乱和崩溃。大厅里瞬间一静。所有人都愣住了。
下一秒,林晚晚哭得更凶了,她扑进陆鸣舟怀里。“师兄,
你听……你听她说的什么话……”“嫂子,
你怎么能……怎么能用诺诺的死来当借口……”陆鸣舟搂紧她。“阮筝,你真是疯了。
”我看着他们,忽然笑了。我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找到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你干什么?”陆鸣舟厉声喝问。我没理他,摁下数字。1,
1……在最后一个“0”即将摁下时,手机被一只手猛地夺走。
“啪嚓——”我的手机撞上墙壁,四分五裂。陆鸣舟胸口剧烈起伏。“够了!
我们陆家丢不起这个人!”我看着地上的手机残骸,忽然就笑了。“丢不起人?陆鸣舟,
你亲手害死自己的儿子,才是最大的丢人现眼!”林晚晚在他怀里瑟缩一下,
哭得更梨花带雨:“师兄,你看她……她疯了……”陆鸣舟的父亲指着我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