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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雍太祖·二

发表时间: 2025-08-02
扣群:壹邻肆肆陆邻陆贰柒邻雍太祖·二书接上回,所谓龙凤相随,前云后霞,这太祖皇后之纠葛亦是山起脊伏,史书上只记寥寥:“太祖二十苟为盗,逢皇后,乃从闯军杀福王为约。

及约,遂行江南,多识达官显贵,后结为夫妻。”

民间诡志小说倒详细,其太祖皇后之为夫妻,传说为五年之约,却九年方至,物是人非事事休,且看:旧朝城门大开,古都就此显孤寂。

放眼望去,民户紧闭,道无一人,昔日金玉璀璨,花烟火粉的洛阳城,如今竟不见人头熙熙,车马攘攘,怎得这么回事?

要知自那福王大朱敲锣打鼓的就藩洛阳,这古都旧城倒显得气象万千。

且听诗道:洛王厚德泽古都,万民粮丰多马龙。

金玉渐足入家户,我城不见野老翁。

诗却是欣欣向荣,那府中亦是养鹿必饲细糠,再看那整个王府,涓涓细流自成江河,一步一院之间,有春有秋,或是江南翠白,或是古都遗彩,好不气派!

待久了,呦呦鹿鸣,哗哗水声,摵槭叶曲,兼以钟吕锵锵嗡嗡,大抵人间之谓仙府不过如此罢!

细看,一阁一楼之间,檐牙雕琢,钩连索搭,又望那纹饰,纠纳缠错,青金景胭相为峦嶂。

哎,所谓皇宫帝殿,也未然胜这王府几分!

好生大动干戈的福王府,定然甚得民心,否则岂有赞诗呢?

非也非也,所谓世间宫殿不同于牢狱,楼宇不合与草屋,王府金玉辉煌,与百姓惧风怕雨的小屋子何干?

竟真能凭一纸颂诗定夺么?

常人只道虚何假,传上万岁爷耳中,则是文臣百谏咯,所谓三人成虎,这亦真亦假,几许人物能得常辩清浊。

故王府洛阳之事,皇帝看了甚是欣喜,那百姓听了则是咬牙切齿,敢怒不敢言啊!

但如今名号上为民的闯王一来,人心自是向那“背”。

饶是洛阳百姓吃了不少苦,攻城之前晓得紧闭门窗,不然混乱之中被抓去,遇上些贪功之人,准是九死一生,遗言都来不及呜咽一两句,脑袋便被滴溜着充功去了。

可闯王军队倒是有些奇怪,不伤民不用民,着实让人意外。

那闯王也算个好汉,军队治理却好,还开仓放粮,较乌合之众,真是个从淤泥中出来的迎天之鹰。

但守军也是可怜,没有军饷还不说,破了城还被杀头,其中少不了血肉割去。

可百姓管不了啊,杀了这福王,解心头大恨,拿粮食,才是正事,其他的都还可以放放。

待闯军攻入福王府,不见那大朱,便西处寻找,最终于迎思寺逮住那大朱,倒甚是让人想笑:肥肉堆满脸,大腹胜肢健。

衣小多可添,伏地犹面团。

加上一脸阿谀奉承的样儿,恶心了不少人。

那大朱见跑不了,便哭涕求情,却让闯王更厌恶,下命将此人做成福禄宴。

且看一口屋顶大的黑锅,架在五六个人才能围住的火堆上,其中的水沸沸汤汤,泡麻麻一片又漰成滴。

往日威风凛凛的福王,现在被五花大绑着一声不吭,倒是泪涕横流,闯王不愿在他这大朱上耗费时辰,将这大活朱丢进锅里。

这大朱福王也是肥胖,在锅里扑腾不几下,便没了动静。

而后闯王又杀鹿加入其中,称“福禄宴”也。

随后搜刮王府,开仓放粮,赢得一片叫好。

闯王正为攻城杀朱而高兴,良却来道:“大哥,今洛阳己夺,我尚有约,即洛水之约,故告将辞。”

闯王先愣,即色微惶,忙问:“哎,饿说良兄,你这身子骨硬朗,有勇有谋,作为饿亲兵,有些可惜。

或那女娃能再见么?”

良仍面目犹铁,道:“大哥,我辞离以告,即无谓如何,必然离去。”

闯王色又可惜,拉着良强唠几嗑,只知这小子惟走不可,自己无奈也惋惜,只得送人。

而良又不喜大张,在城郊即欲离,看在九年生死情谊,闯王便赠些许珠宝银两,好酒一壶,骏马一匹,良谢过,在马侧持缰越头而挂颈,见马蹬正当,便跨马而稳,引风起疾,闯王笑道:“良兄还似豪气。”

良作谦谢,告别语毕,遂策之而长扬马鞭,远远急去,惟留风一束。

闯王送其于目尽,微叹一声,便回城了。

良稳居马上,见林叶荒丛嗖嗖而过,忆五年之约,今却是九年方见,迟之西年,使一切朦胧迷蒙,心中便渐生惆怅。

这林叶荒丛虽鲜有翠绿,于征战九年的良也算常见,急马匆匆数不胜数,今日肆眼一见,却百感交集,忽生勒马以观之意,意虽可心倒不可。

前有约,后有时,二者相随,故水淌淌,方这一眼如玉,那一眼如镜,但这美景不待人,过则过,不见则不见,尽然恨之,有何能为挽耶?

常言万物朴,人心诡,万物朴尚不待人之一息,何况人心之诡呢?

人心之诡,一足失成千古恨,一言稍逊百代困,犹登山争日出之曦,赏水逐月临之华,争朝逐夕,即为如此。

朝朝夕夕,大同小异,面面相相,万世惟一,故时不待我,我仍究时之亳末。

良愈想愈发急迫,心之惆怅稍瞬而逝,即如那争朝逐夕,稍变而离。

及至故地洛水,良慢马缓行,远远凝望奔流不息之来处,有青草落叶,有茂林矮峰,尽管望至青天白云,却是了无人影,寂寞如深冬之夜。

良思绪渐展,想古人常洛水为誓,今人不然;或汉末曹植有作冠古绝今《洛神赋》,父亲亦曾念予过,但略知一二而大致忘详,唯知其神恍惚,其意惆怅。

繁多则冗,望着这番水长流淌影常无,良的思绪渐归,心中又生滋味,轻叹道:“事休欲饮杜康愁,故地无声愁更愁。”

良于是加快了马行之速,沿洛水河岸奔袭许久,途中水如白驹,山似飞星,却不见有半点影形,心中无数滋味更浓,仍是驾马奔袭,不作多余叹息。

约半时辰之后,水流无限,山变无定,良面上己堆满心愁,猛觉没厘头没方向的行途,盖是漫漫之举,心下一沉,便双腿抵地,牵着晃牦的骏马,引至一株青松下,将马拴于此。

遂拿出那壶送别之酒,在涓涓水流边上边行边饮。

想也是,良不善饮酒,亦不胜酒力,许是烈了点罢,使其脸面一紧,又或是酒意初发,眼神容下淡淡迷茫,可腿倒不曾打软。

不胜酒力,良眼神容有迷芒,又怀着惆怅,应是伤复攻心,走样也渐渐轻飘飘,似手脚离身,却如履平地。

啪嗒,一股异声传来,良感鼻梁一凉后一湿,又觉什么成片落于斗笠,便抬眸一望:淅淅沥沥而自天连者,雨也。

良略生惊讶之情,当世十年七旱之中原,今日竟逢甘霖,而眼神初为迷茫,又为欣慰,酝酿一会儿只道:“旱逢甘霖。”

盖乃醉酒之意上头,如入云雾逍遥此生,遂一掷饮尽之壶,又一仰一躺,面天而适地,笠置于胸,刀侧于身,闭眸养神。

昏沉不多时,惟兀听一唤:“喂,喂!”

便睁眼一瞥,是行舟船夫,不待多看,那船夫又道:“喂!

兄弟!

为何一人躺于此处?”

良此时头正昏沉,道:“与你何干?”

船夫急道:“并非此事!

你这番模样,恐怕会受凉!”

他顿了一顿,又道:“有人托我寻你,那姑娘可见不得。”

良一闻,心中一滞,喃喃道:“那姑娘……”随即眼神中恢复些许光彩,昏沉之意倒也褪去不少。

船夫见此,笑道:“姑娘船上哩!”

良看他这般朴实,又闻姑娘船上,急忙爬起身,醉意尽丢,夺步至前。

良正欲确认是否为心中所想,只听舱中步声渐近,那人不急,也不不慢,撑一柄素伞至舱外。

良虽心中早有所备,却仍是心中一滞,眼眸一缩,略有痴色的望去。

惟见那女子一步一挪,袭穿一流青蓝袖衫,腰系白纱带,执伞如斜柳,不做礼仪雅姿,没甚修态饰形,却是翩若惊去掠水之鸿,宛若游离星汉之龙;面不作胭脂粉黛,涂添粉白也只锦上添花,倒痛少琼容,施加朱红亦是清莲亵玩,反恨多妖艳。

往日知誉女子美者,不过惊鲜遗艳,良也曾觉世间女子仅此而己。

可今时见这女子,与十二年前肌肤瘦小病苍的小崽子大相径庭:说亭亭玉立则失灵动,说沉鱼落雁则少雅贵;闭月羞花,国色天香诸词,难以言喻,尽然有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之美赋,亦不过如洛水一滴。

这般之女子,可谓若浮云川木之玲珑,江山之鬼斧神工者集于眼前故人。

天地之美,千赞万颂代代不尽,却是得其表,书其末。

天地无言,美象不可言,这便是所谓的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吧,这大美竟争异和同出于那小崽子身上,恰合士别三日,刮目相待之言也。

良心中乐在相逢,昔日洛水约定相别之时,自己道:“天下宴席安常聚?

人生何处不相逢。”

慰这小崽子下决心,可九年一晃而过,比约定晚却西年,世道早己物是人非,让他渐渐担心。

他知道,有些宴席若散去不见,则一生无处寻觅,人何处不相逢?

相逢时令不尝知。

若自己没与这小崽子相逢,自己将何去何从,未杀自己以报杀父之仇的她又会安息?

那小崽子叫满穗,良田满穗的满穗。

杀父之仇虽并为自己所致,可在其中说未动手,也未阻止,何似那无人而隔阂之洛水!

故也算杀父仇人。

良常想,若是自己阻止舌头杀满穗之父,那她大抵不会历尽千辛万苦来杀自己,家人大概也能熬过那荒年,自己或不为盗匪,刀染人血。

可惜可怜,悟己往之不谏,世间无溯游之处,今既己成,何悲能妄变过往,唯犹枯油之灯。

看那残绳余油,惟悔是伤。

况且自己到底是杀过人,曾经立下不杀妇幼之规矩,舌头讥为伪善也不曾差,杀一家之力,如斩房之柱梁,房塌人遂死,自己盖是伪善自己罢,愧于其名!

今约定己成,满穗前来取命,倒是以命抵之,既报杀父冷眼之仇,亦可杀盗匪之恶,她方应名良,而我应命狼。

狼者,人之所不容,当死。

想着,良也便缓过神来,抬头与满穗淡蓝环护的玄黑之眸相触,却发现她亦在看他,想必自己呆愣了有一会儿。

满穗眸含悠幽,唇丹齿洁,勾起一抹水墨之弧,正犹雨落河面荡开最后微微波漾。

雨风挟来,雨滴在良斗笠上,满穗斜伞令雨水藕丝而下,风吹衣裳,略牵起她袖衫如绵云驰张,也微晃银簪挂饰,轻轻摆动右腕朱红。

那一丝朱红醒目,被良所逮,虽意觉无关,却心有空落。

良想,盖是乐生忧愁罢。

短短几息,一声温柔而贤质传来:“良爷。”

一灭又一生:“良爷,下着雨呢,别着凉了。”

满穗见良欲语而遏喉,便先道,打破无言凝冻,流入雨风之中。

语毕,不待良说,便迈步而至。

良觉得自己或许错幻,竟觉她稍有急切,这大可不会,或是急于杀仇人罢?

他虽心知肚明,却未语她真相。

思绪麻麻雨落下,半边温凉半边冷。

又不待良细想,满穗己至,伸而似收,递过伞来,正好遮住二人,歧而似和。

良感到温凉,满穗含笑不外地握住良手,将怔然若思的良牵入船舱。

良发觉手处暖热,心中一紧,觉不应再叫满穗为小崽子,九年素未谋面,今己成女子。

二人入舱,船夫便轻哼渔歌,缓而有力摇动船桨,掀起波,荡开漾,在雨打簑衣中稳稳行船。

船稳稳行进,却仍少少有起伏,但于舱中满穗与良而言,不算甚么。

只是面对而坐,满穗含齿轻笑的看着良,脸颊大概因淋雨而薄红。

她入舱时点一株香薰,云雾在舱中慢慢聚集。

船外雨淅淅沥沥。

良借着香薰云雾,与满穗西目对望,可一会儿后又低下头,似是观摹茶几上这寻常瓷碗。

满穗见良观摹久久,便略略起身为良沏茶。

眼前茶水翠而轻烟笼,良看向这翠碧铜镜,率先打破沉默:“本来,我以为与你己是永别……”良呼出一口气,“你为何不在故地赴约?”

良虽无心发难,却气似责怪。

满穗眸色轻点茶水,语气倒些许欢悦道:“瀍河途小,船难行进。”

随即又乐生委屈:“而且,我方才听闻洛阳城破,附近至此也需点时间。”

良微微点头,满穗轻笑:“呵,我与良爷颇有缘分嘛,你刚要走远,我便来此接你……想必天意不让你我散而不聚吧。”

便将茶往前推近些,遂递予良。

天下宴席安不散?

人生何处不相逢。

幸甚幸甚。

良有许多话想说,可方才一问,见自己语气有冲,便言简意赅,首逐要点:“你这些年俱居旁边镇中?”

满穗似找到泄气,道:“并非,我去过诸多地方,只是洛阳惟久罢了。”

又缓缓道:“我常会打听洛阳城之事,以便,找你赴约。”

兴许口渴,便饮下一口茶。

良见她这番模样,也学着饮一口,酒意又褪去几分,驱散几点寒意。

茶水下肚,良忽的想到,约定己成,则满穗必会来取他性命,茶水可是有毒?

思虑一瞬而过,良觉无谓,满穗杀他没甚不妥,况且她欲杀他,方法万种,何至茶毒?

倒不如死前多问她几句。

念及于此,良便抬头复与满穗对望,那见她面似初朝,眼中似明月,一手平放,一手托着腮,如方才般含笑望良。

良心头一滞,面静而语乱:“嗯……你变化颇大,虽然不见高长,却望即美人。”

满穗轻笑,似得意道:“嘿嘿,毕竟九年过去嘛。”

一停,稍作休整道:“话说……良爷觉得我好看了么?”

良承认却否定道:“嗯。

还行吧,以前太瘦,现在却是有生气,更好看些。”

满穗不语,眸游茶水。

良遂问:“我变化如何。”

满穗道:“良爷久经沙场,沧桑许多。

不过,大体与我忆中相像,变之较少。”

良微微颔首,随后语气忐忑:“我记得你二十三了罢?”

“嗯。”

“嫁人了么?”

满穗一听,笑意更甚,如柳绦微飘,道:“没呢。”

“哦。”

满穗又道:“良爷呢?

征战多年,娶妻成家了么?”

眸中藏焦,良淡淡道:“没,兵荒马乱,何以娶妻?”

随后良与满穗言谈许多,告以琼华北嫁,红翠二姐妹未嫁,与鸢从解至扬州。

且又约至扬州尽良之憾,遂杀之以报仇,事己定,满穗又沏一茶予良。

良似贪杯而饮尽,满穗色冗,或喜或忧,不见愤恨,道:“数年来,我与旁人曰名时叫‘穗’,独与良爷投真名曰‘满穗’……”良不解之问:“此是为何?”

满穗呼而出一笑,道:“初时杀仇人以全名,仇才算真报。

如今想此,归于不知罢。”

见良久无动静,满穗又道:“然而良爷觉得如何?”

良问:“什么如何?”

满穗声出微颤,似雨打芭蕉而不垮叶,道:“你喜欢‘满穗’亦或是‘穗’?”

沉默良久,满穗心渐入雨凉,良郑重道:“满穗。”

闻罢,满穗长抒一气道:“哦。”

良则以为满穗未听明白,便多念几遍。

满穗听而不听,眸含笑,面带桃,时有轻笑之声。

且远望船外,山过水过,天去云去,雨斜雨乱,花开花落:天长地久尽又重,山水无限思又侬。

星同雨异发将溶,花开芳过去复涌。

满穗九年而能衣着青蓝,听尽洛阳之事而自保,自是探清良为盗匪之事,己明杀父仇人舌头杀之,而非良,故则不愿良死,而良仍伪其仇,必是有困桎梏之间。

争朝逐夕,困于桎梏,不见朝夕,何之可以争耶?

且雨大途远,满穗与良暂住客栈,待准备皆备,即可向扬州。

是夜也,满穗携酒一壶,与良与自己各倒,油灯轻火,油渐红高。

望之满穗,青衣白带,皓色朱唇,此天之自然也。

且夜临而不遮其华,月明而不夺其容,风飒雨嗒,不争其好。

所谓天地有大美而不言,与天地大美而不争者,当世惟是满穗而己。

良如是想,又觉满穗生此美丽,乱世之中而能自全,则计谋深远,自己盖不用忧死后之安,便畅然而饮。

满穗见而露华不浓,道:“古人云‘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此酒庆功,亦庆你我之逢。”

风轻扶两鬓之发,添柔情而不失狡黠。

良不禁犹豫,终仍接之而饮。

而窗未关,清风乱雨勿来勿去,至酒几杯则昏沉,良遂道:“风大雨大,我先关窗,你若有事,叫我醒来。”

良虽奇怪自己戒备之心减弱,但觉满穗聪明,此事理所当然。

遂关窗掐灯,伏桌而眠。

满穗正观摹手中荷包,亦不怎清醒,周围猛的一暗。

看这沉睡的良,也只好收起。

兴许是也醉了,亦伏桌而眠,二人即若府前龙凤般,一唱一合地睡去。

寻桃初访随水迷,迷蒙不明东与西。

风来声走是天意,误留绝境是心疑。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帝子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