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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08-03

前世我死于话本,今生我要做那撕书的人。若风雪再覆刀,我便以刀劈风雪。

1 楔子·坠页长安西市,说书棚下。铜锣三击,满座噤声。 我掀帘而出,

怀里抱着一册朱皮话本——《风雪刀》。“今日撕书。”话音未落,

看客哄笑: “又是哪家的苦主,要毁这金榜第一的艳情话本?”我不答,

只以指甲划开封面。“嘶啦——”第一页撕下,纸背竟渗出血珠。

血里浮出一张少女的脸——那是我前世的死相:雪夜,喉间插着断刃,

刃柄刻“小将军沈宴”四字。看客惊呼。我抬眼,望向棚角最后一排——沈宴正倚柱而坐,

银甲未卸,指尖转着一截断刃。他对我笑,像风雪里唯一温暖的刀。

2 骨上字铜锣余音尚在梁上缠,说书棚里却静得只剩纸屑落地的沙沙声。

看客们以为血是朱砂,是噱头;直到腥甜味漫过喉咙,才惊觉这场撕书不是戏。我垂眼,

把第一页残纸折成一指宽的条,蘸了蘸臂上淌下的血,当作朱笔。纸一碰骨,

便发出极轻的“嗤”——像雪片落在烧红的刀口。左臂内侧的皮肉翻开,

露出莹白的一段桡骨。骨上本无一字,此刻却浮起淡青色的纹路,仿佛前世未写完的判词。

“沈宴,今生不许再写我。”我一笔一画,血为墨,骨为简。每写一字,骨纹便深一分,

像有细小的牙齿在啃噬。写到“写”字最后一钩时,骨缝里竟渗出幽蓝的磷光。

看客中有人尖叫:“鬼火!”我抬眼,目光越过人群,锁住棚角那袭银甲。沈宴倚在朱柱上,

断刃贴腕,像一截被月光削薄的冰。灯火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

影子的手正虚虚覆在我影子的手腕上。他笑,薄唇勾出一点锋棱,

像在欣赏一场自己亲手点燃的烽火。“字太浅。”他声线不高,却穿透了棚顶的碎雪。

众人自觉让开一条道,他踏雪而来,甲叶相击,清越如碎玉。一步,雪落;两步,

灯暗;三步,他已在我案前俯身。断刃挑起我衣袖,露出那行尚未风干的血字。刃尖冰凉,

贴着骨面游走,发出让人牙酸的刮擦。“会疼。”我提醒他。“疼才记得住。”他答,

像在说情话。刃尖骤然一沉,沿着“沈”字的竖钩狠狠划下。骨屑飞溅,血珠滚成线。

我咬紧牙关,却听见自己骨缝里传出极轻的“咔”。仿佛有什么锁链被撬开一道缝。

看客们屏息。有人偷偷后退,踩碎了一盏灯笼,纸灰扬起,像一场小型祭仪。

沈宴的另一只手托住我手腕,指腹沾了我的血,在“宴”字的宝盖头上补了一笔。

那一笔极重,几乎要将骨头劈开。血顺着骨槽流进掌心,汇成小小一泊。“好了。”他收刃,

指腹抹过刃口,将余下的血点在自己唇角。像抹胭脂。“现在,谁也抹不掉了。

”我低头审视那行字。原本的血色已被刃压成暗紫,边缘泛起青黑,像一枚烙进骨髓的印。

而骨纹深处,竟浮出更细的字迹——不是我的笔迹,是沈宴的。我认得,

他写字总爱在捺脚处勾一道锋,像刀。她死时,为我暖刀。八个字,嵌在我的骨头上,

与他方才补的那一笔连成一句完整的判词。我忽觉一阵眩晕。那行字像活了,

沿着骨缝往上游走,直往心口钻。“沈宴。”我喊他名字,声音却不像自己的。“嗯?

”他应得极轻,像在哄睡。“你早就写好了,是不是?”我用指甲抠那行字,抠得骨屑簌簌,

却抠不掉半个笔画。他握住我手指,制止我自残。“写好的是结局,过程得你自己填。

”话音未落,棚顶传来“咔嚓”一声。众人抬头,只见梁木裂开一道缝,雪粉簌簌而落。

像天也被这行字惊动。沈宴的甲胄上覆了一层白,他却不拂,任雪化水,渗进银鳞。“走吧。

”他忽然说。“去哪儿?”“去把你剩下的骨头,也刻满。”他解下披风裹住我臂膀,

血立刻浸出暗红花纹。看客们自觉让开更宽的道,像潮水被刀劈开。棚外雪深三尺,

他踩下去,脚印却是黑的——每一步,雪下都渗出墨汁般的痕迹。我低头看自己的影子。

影子的左臂内侧,那行字正发出幽蓝的光,像一盏引魂的灯,照着我们往更黑的夜里走。

身后,说书先生颤巍巍拾起那页被撕下的残纸。纸背的血珠已凝成一粒红痣。

他用指甲刮了刮,竟刮下一层皮——那哪里是纸,分明是人皮。

皮上隐约可见一行小楷:“第二页,风雪夜,她以骨为灯,引我入瓮。”先生抬头,

想喊住我们。雪却忽然大了,填满了所有声音。3 第四面墙藏书阁在子时落锁。

锁是九龙玄铁,钥在司礼监掌印太监的枕头底下,可那锁现在却软得像酥皮,

我一指便按出个窟窿。——《风雪刀》原稿在第七层,我知道,因为我前世被活埋的那抔土,

就是第七层的灰。楼梯漆黑,我提一盏不点火的灯笼。灯笼里装的是我臂骨里渗出的磷光,

照见阶上每一道裂缝,裂缝里嵌着半枚指甲、一缕头发,

都是历代苦主想爬进故事却被反噬的残迹。

第七层门口悬着一块匾:“人间不许窥天”六个字,金漆剥落,像被谁啃过。我伸手推门,

门自己开了,一股陈墨混着血腥扑出来,像翻倒了的砚台里泡着一颗心脏。原稿供在案上。

不是纸,是一幅人皮卷,从头骨剥到趾骨,完完整整。皮色雪白,毛孔里却渗出淡墨,

墨走龙蛇——正是我死那夜的雪与风。我指尖尚未触及,皮卷已自卷自舒,摊在面前。

第一行字:她死时,喉间插刃,刃名“风雪”。我喉咙忽地一紧,仿佛那截断刃还在,

冰凉铁味灌进肺管。我咳了一声,血星溅在皮卷上,墨迹立刻活了,顺着血游走,

拼成新的句子:今夕,她来撕我。我翻至最后一页。本应空白,

却多出两行湿墨:“若她撕书至此,风雪即停,我以身殉笔,换她自由。”墨汁未干,

顺着人皮纹理往下滑,像泪。我认得这笔锋——沈宴写字总把“人”字捺脚拉得极长,

像一柄刀。我指腹按上去,墨透过皮肤,竟在我指肚上拓出同样的笔画。那两行字忽然陷落,

化作一道缝,缝里吹出风雪。风里有铁锈味,雪是温的,像刚融化的血。“沈宴。”我喊。

声音被风卷走,碎成雪粒。身后却真的响起他的声音:“第三世了,你来得比我想的晚。

”回头——他着月白中衣,胸口插一截笔杆,紫檀木,笔毫犹湿,滴的是他自己的血。

血落在楼板,竟发出清脆的玉磬声。一步一响,他走近,人皮卷自动卷起,像怕被他看见。

“你怎么进来的?”我问。“我原本就在里面。”他抬手,指尖从胸口笔杆上抚过,

血珠滚落,在空中凝成字:门字一成形,整面墙便轰然中开,露出一条雪原。雪原尽头,

是我前世咽气的土坑。坑边插着一把刀,刀柄刻“沈宴”。风雪从墙里灌进藏书阁,

卷起人皮卷,猎猎作响。皮卷上的字被雪粒砸得四散,像飞蛾扑火。“你写了三世,

就为了引我撕书?”“不,是为了让你写。”他握住我左腕,

指腹摩挲骨上那行新刻的紫字——“沈宴,今生不许再写我。”“字太浅,

”他重复白天的话,“风雪一冲就淡。”他拔出胸口的笔,血溅在皮卷上,

皮卷竟发出婴儿般的啼哭。笔杆在我骨字上一点,字字顿时焦黑,像被烙铁烫过。剧痛钻心,

我跪倒,灯笼里的磷光炸成满天萤火。萤火之中,

我看见真正的“第四面墙”——那是无数层人皮叠成的膜,膜外坐着黑压压的看客。

他们手里捧着《风雪刀》,眼睛里映着我与沈宴。他们翻一页,膜便薄一分;他们哭一声,

风雪便紧一重。“撕了它,”沈宴把笔塞进我手里,“撕了,他们就再也翻不到我们。

”笔杆滚烫,像刚出鞘的刀。我抬笔,却落不下去——皮卷最后一页在我膝头展开,

上面浮出我此刻的模样:跪在血雪里,执笔欲落,脸上全是犹豫。原来我的一举一动,

仍在人皮上实时誊抄。我若撕,皮卷毁,看客散,

可我也将随之灰飞——因为“我”本就是他们读出来的幻影。沈宴仿佛看透,

低声笑:“我替你写结局。”他握着我的手,笔尖对准皮卷上自己的眉心。笔落,墨迹炸开,

像黑莲。皮卷从眉心处裂出一道缝,风雪倒灌。看客惊呼,膜壁震颤。沈宴抱紧我,

声音贴着我耳骨:“闭眼。”我闭上眼。听见纸碎声、风雪声、看客尖叫声,层层叠叠,

最后汇成一声裂帛。再睁眼——藏书阁、人皮卷、看客、风雪,全都不见。

只剩我与沈宴站在一片白地,头顶是裂开的夜空,夜空的裂缝里,

隐约可见第七层那盏不点火的灯笼,正幽幽地,

照着我们脚下最后一行未干的字:人间不许脏而此刻,那行字正在我们脚底,一点点,

被我们自己的血,慢慢洇开。4 活剐话本裂帛声停时,天地只剩白。白得没有远近,

没有上下,像一页刚被漂白的纸。沈宴的手仍扣在我腕上,

掌心温度灼得骇人——仿佛方才那支笔不是扎进人皮,而是扎进了他的脉管,

把全部墨血都烧滚了。“撕吧。”他说。我低头,看见自己左臂骨上的那行紫黑字,

正一点点浮离皮肤,像被火烤的蜡。字的最后一捺翘起,化成一柄极薄的刃。刃尖所指,

是面前那道由碎纸拼成的门。门高一丈,通体透明,纸纹里却隐约流动着墨河。

风雪刀》残页的最后一段——写我如何死在雪夜、写他如何跪地捧刀、写看客如何抚掌叫绝。

此刻,这些字句被拆成无数墨点,像囚徒在透明监墙里冲撞。我抬手。

骨字化成的薄刃贴上纸门。轻轻一划。吱啦——第一道口子裂开,墨点蜂拥而出,

落地化作黑雪。雪片一触地,立即长出细小的嘴,齐声念原句:“她死时,

血尚温……”声音尖细,像婴儿啼哭,又像老妪嚼舌。沈宴忽然闷哼一声。我侧目,

见他胸口那支笔杆自行往里又钻了半寸,血顺着紫衫滚落,滴在黑雪上。雪片得了血气,

哭得更欢,转瞬间便爬满他脚背。“别停。”他咬牙笑,“剐完它,才能剐我。”第二刀,

我横切。纸门裂成两瓣,内里竟是一间说书棚的幻影——正是西市那座。棚下看客高坐,

瓜子壳与铜钱齐飞,他们面前的案上摊着一本崭新的《风雪刀》。书页无风自翻,每翻一页,

便有一道虚影从纸门里被扯出:那是我前世临死前的片段。第一页:雪夜。我跌倒在冰河,

沈宴执刀而来,刀尖挑起我下颌——看客鼓掌。第二页:我张口欲语,血沫涌出,

沈宴俯身贴耳——看客低笑。第三页:他吻住我,渡气为毒,我瞳孔骤散——看客齐声叫好。

我挥刃斩向第三页。纸页碎成蝴蝶,却瞬间拼回,好字成残,残字又成好,循环不休。

看客的目光穿过碎纸,落在我真身,像针。“疼吗?”沈宴问我。我摇头——疼的不是我,

是纸里那个被反复杀死的幻影。她每一次死去,

都把痛感通过纸门渡到我身上:喉间冰凉、胸口窒闷、脊背崩裂。我如被凌迟,

却连一道伤口也找不到。沈宴握住我手,

带着我划第三刀、第四刀……刀路组成一个“剐”字。左半边“吕”,

是两张口;右半边“刂”,是一柄刀。刀口所过,

纸门里外的两张口同时发出惨叫——纸内的看客齐喊:“别撕!我们还没看够!

”纸外的墨雪尖叫:“剐了她!剐了她!”两股声音缠成一股,震得纸门鼓胀如皮鼓。

鼓面映出我的倒影:眼眶裂开,血泪在脸颊写出“风雪”二字。我几乎握不住刀。

沈宴忽然从背后覆住我手背,带着我狠狠一拉——刺啦!整幅纸门自“剐”字中心爆开。

鼓面破了,所有声音瞬停。碎纸不再拼合,而是像雪崩般倾泻。

我听见无数书页同时落地的“啪嗒”声,像一场集体断气。纸门碎尽,原地只剩一座刑台。

刑台四尺见方,以人皮为毯,以脊骨为桩。台上吊着一个人——皮是沈宴,骨是沈宴,

偏偏胸口那支笔杆不见了,换成一柄真正的“风雪”刀,贯穿心口。刀柄朝我,像邀握。

台下,黑压压的看客再度出现,却不再鼓掌。他们每人手里捧着一截刚从纸门里掉出的残页,

页上血迹未干。他们低头舔血,像饿极的兽。我踏上刑台。人皮毯软而温热,

踩下去渗出血浆,血浆里浮出细小字迹——剐刑共三百六十刀,刀刀见骨,却不许死。

我抬眼,与吊着的沈宴对视。他的瞳仁被刀锋劈成两半,一半映我,一半映看客。

“第一刀。”他说,声音从刀身传出,嗡嗡震得我耳膜发麻。我抬臂,骨字化刃,

贴上他锁骨。刃口一触皮肤,刑台四周忽然竖起八面铜镜,

镜中映出不同世的我:——第一镜,我是说书先生,正口沫横飞讲《风雪刀》;——第二镜,

我是看客,掷铜钱哄别人去死;——第三镜,我是沈宴,

执笔在雪夜写下“她死时血尚温”;……八面镜,八面相,每一面都在凌迟我。“剐我,

就是剐你自己。”沈宴轻声提醒。我冷笑,刀尖划下。第一刀:皮开,血溅镜,

镜中看客的脸同时多一道血痕。第二刀:肉绽,骨露,镜中沈宴的笔断成两截。

第三刀:刀尖触骨,发出“铿”一声——却不是骨裂,是纸裂。我愣住。沈宴的身体,

从刀口处翻出一页雪白的人皮纸。纸上墨迹淋漓,正是我刚才那一刀的形状。

“你以为在剐人?”他叹息,“不过是在翻页。”第四刀未及落下,

台下看客忽然齐声诵起书中文:“她一刀下去,血染风雪,观者如潮,

拍案叫绝——”诵声朗朗,刑台四周竟长出朱栏、描金屏风、暖炉香雾……眨眼间,

我们又回到了说书棚。棚顶悬着新灯,灯罩是我刚剥下的那张人皮。我持刀独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