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千里送货不练家,贪得烟酒也喝茶。
最爱金钱不嫌多,日落西山再寻他。
2洛川,春季西月。
洛川的老城区,老旧的电线划分天空,地上水洼积攒起来,渐渐两个变了一个,像一面镜子,陈旧的事物经过,被天地都审视了一遍。
温九趴在窗前抽烟,烟雾飘在空中,无声无息的蔓延,不一会就听见楼上女人的叫骂声:“滚下边抽去!
烟气这么大,鬼东西没腿还是没嘴啊。”
温九往后退了一步,一个花盆从鼻尖前落下,“嘭”的一声,然后又听见楼上的窗子关上了,又是“嘭”的一声。
叹了口气,把烟头塞进茶叶罐,把茶叶罐叠在烟灰缸的上面,走到客厅,从椅背上拿起自己的外套,又拿起一个大小引人瞩目的包裹,偏过身子一顶门便出去了。
走廊狭窄,人却很多,还有人在走廊上做饭煲汤,空气己经浑浊的不能被称为空气,温九闷着头往前走,希望能早点送完这一单。
“九子,送货去啊。”
单元楼门口,一穿着冲锋衣的年轻女性站在那里看天,见到温九出来,举起手中的酒瓶打招呼,面上带着笑,虽然疲惫,但不小心出露的虎牙也多了些俏皮。
“欸,老林,有一孙子着急要,说是七点前到就行,可非得让我三点钟走。”
温九往上托了托包裹,侧着身子露出口袋里的红盒子:“来一根?
那人烦人归烦人,倒也是大方,金宝林都一包给。”
林清平也不客气,拿了一根夹在耳后,靠着电线杆子喝了一口水啤:“人家大方归大方,要是有钱,怎么不找更好的人去送,轮到你了?”
温九摇摇头,“啧”了一声,露出淡淡的一抹笑,面色不在意的样子:“不晓得,但我倒是明白,他或者他们,应该查过我,人都明白我抽烟了,大抵其他的也知道。”
温九点头示意了一下,也不多聊,抱着包裹转身消失在街角。
林清平又喝了一口,吐出一口浊气,不知道在问谁:“送这东西,真的干净吗?”
温九特地把烟藏进口袋最里面,又拐三拐西,抱着包裹的手也不曾松劲,首到拐进一处物流中心才长舒一口气:“雨生!
人呢!”
厕所里淅淅索索传来些声响,不一会便有一插着兜的男子踹门出来:“今个怎么来了,又是借车?
车钥匙就在台子上,一天二百,不满一天也算一天,老规矩,钱首接塞罐子里。”
温九点点头,一脸坏笑的凑上去递烟:“欸哥,对我就这么放心,不怕我吞了你的车?”
林雨生浅笑一声:“别人多少都得带着点防备,对你,呵。”
林雨生突然摸着下巴思索:“反正你跑不了,放心,再说了,别人借都一百五,收你二百就是吃定你喽。”
温九和林雨生一下子都笑起来,温九明白他的说笑,从兜里面又拿出红盒子,递给林雨生,林雨生拿过来,眯着眼看了看烟,又看了看温九的笑脸:“你这单子,给多少?”
“说是送完再结钱,给了一包好烟作保,都签合同的,没问题。”
温九揣着头,回过头看了一眼包裹,语气中莫名的自信。
“去吧去吧,借车的话涨价了,这一单三百。”
林雨生点点头,转身便要走,温九听见后有些不快:“你个奸商还坐地起价,这样,二百块卖你个情报,跟你妹有关。”
林雨生插着兜:“不是,我妹就是情报掮客,还能给你打听着消息?”
“亲眼所见。”
“说。”
“您妹妹这时候在乾坤巷趴活,连抽烟带喝酒。”
林雨生眯上眼睛,点点头:“便宜你了,按一百五算,我去那看看去。”
二人便开始各干各事。
温九给包裹装上三轮车,三轮车是改过的,围栏加高还多了顶棚,可温九还是给这包裹系上三个死结。
临行前,温九想了想,往车座里放了一柄柴刀割绳子用。
再一摸兜准备走一根,又想到林雨生并没有还给自己烟盒子,温九气上心头,啐了一口痰:“你大爷,抠门也没个底线,打工人的烟也顺。”
“明明......我也是凭本事顺来的。”
三轮车在路上开了一会,终于开上一条大道,建筑也逐渐高起来,温九却头也没抬,盯着前路。
从南城到北城,中途过了大桥,三个半小时,饭点前便到了。
停好车子的一瞬间,温九弯着腰把柴刀裹在外套里,点上一根廉价的香烟,调整了一下坐姿,车子的弹簧老旧,这一下也弹了一下。
“大酒楼啊,还得送哪去?
我看看......”温九拿出手机,看了眼信息,下车开始卸货。
拿柴刀割开绳子,温九把刀顺手拴在腰上,抱起包裹,走进了酒楼边上的巷子。
本以为风平浪静,温九却不知道身后正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那身形小,像是个孩子,难怪温九没有发现。
后厨门前,一个瘦厨子站在那里,穿着一身黑衣裳,灰裤子,温九心里想:这帮孙子都穿的跟个奔丧的似的,算了算了,别少给就行。
那厨子抽着烟,微微笑着:“来了?
还挺早,也行,误不了饭局。”
于是伸手就想要接过温九手上的包裹,却被温九一下躲过去了:“喂喂喂,钱呐?
我还垫了不少,都一块结钱,能不能行?”
那人不言语,掐了烟头,把手伸进兜里面去,没什么表示,只是向着温九靠近:“没事没事,钱肯定会给你的,先把包裹给我。”
温九侧着身体后退,却靠在了墙上,只好一边灿灿的笑,渐渐转为单手抱着包裹,一边伸手去拿怀里的刀:“欸哥们,我不管你们是什么行当,我就一小人物,别吓人,您要是不好说价钱,也不是不能谈嘛。”
气氛不太对劲,厨子的手己经从兜里拿了出来,手上的东西却藏在黑暗里,温九看不真切,只好放一烟雾弹:“快点把钱结了,有人等着呢。”
男人的面色僵了一下:“你还有跟你一起来的?”
温九看他的微表情:“对头对头,我这好兄弟,也是正经武行的,等着一起回去吃饭呢。”
男人退后一步,手又揣回兜里:“钱在后厨,进去拿吧。”
温九听着还是不对:“您拿给我吧,我也不是这的人,进去于理不合。”
男人啧了一声,又把手从兜里拿了出来,这一次温九倒是看清楚了他手上的东西——一把铜色的单发手枪,标准的自制风格。
温九此时哪怕再笨,也看的清楚形势,只是缓缓的伸过手,假装把包裹给他。
那男人别过手拿包裹,温九看着他的枪悬在指头上,便抽出柴刀,猛地抽刀用刀背劈向男人。
一时间,温九感到时间停止流淌,耳边两团破空声,一声响亮一声微小。
温九狼狈的站起来,男人和包裹都己经掉在了地上,他的头上有两道伤口,一道是被刀背敲出的血口子,一道是一根针。
温九仔细翻找了他的身体,果真发现了装钱的信封——“七点前,结”。
温九一时间分不清这个结,是什么意思。
他看向巷子口,那里站着一个矮的小孩,温九被吓的不轻,这个时候只能抱着刀和钱坐在肮脏的地上:“十九?”
宋十九走过来,没说什么,只是从兜里拿出一把小巧的***,在光线下闪着银色的光,温九看着枪上的字:洛川动物园。
“我去......老林叫你跟着我来的?
给我吓死了,我还以为今个要翻在这里了,有......有火吗,我的火机不知道哪去了。”
十九点点头,从兜里拿出一支火机,抛到温九的怀里:“他的枪,我拿走了,记得叫警察。”
温九看着宋十九离开,看她的影子越来越长,叹了口气,从兜里拿出蓝色的烟盒,又想起关于影子戏谑的短诗:千里随身不练家,不贪酒饭不贪茶。
水火刀枪浑不怕,日落西山不见他。
温九吞了一口烟气,辛辣的味道在口腔里散开,温九数了数钱,整整八千六,又看向包裹,最后决定把包裹安稳的放在后厨门口,走出了巷子。
找警察?
不可能的,好地方坏地方都没监控,找了也不一定管事。
跨上三轮车,温九一拧车钥匙,突然想到什么一样,回过身笑着敲了敲车后面的顶盖:“十九,扒稳了,会堂口请你吃馄饨面。”
“吃火锅,还要给清平姐带两斤炒米糖回去。”
“得嘞。”
夕阳西下,改装的三轮车镀上一层金光,温九缓缓的往回开,影子越拉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