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的雨丝如针,刺破林不凡的眼皮时,他正蜷缩在破庙供桌下。
鼻尖萦绕的霉味混着铁锈味,与记忆中魂飞魄散时的焦糊气息诡异地重叠。
喉间涌上腥甜,他下意识按住心口——那里本该有个血洞,此刻却平整如初,只有掌心隐约发烫,仿佛有团幽火在皮肤下游走。
“砰!”
庙门被踢开的声响惊得他浑身肌肉骤紧。
三个蒙着黑巾的男人闯进来,中间那个腰间挂着的铜铃铛晃出细碎金光——正是前世拐走林小婉的人贩子!
林不凡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滴在供桌下的青砖上,晕开小小一朵红梅。
“小崽子跑哪儿去了?”
为首的男人踢翻功德箱,铜钱滚得满地都是。
林不凡屏住呼吸,目光落在对方腰间鼓起的皮囊上——那里面装的是“锁灵粉”,专门用来对付开灵根的孩子。
前世他就是中了这玩意,才在考核中被废去修为。
“哥,疼……”角落里传来微弱的抽泣。
林不凡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妹妹林小婉缩在香案后,抱着个破旧的布包袱,清秀的小脸沾满泥污,眼睛肿得像桃子。
她身上穿的还是去年生辰时自己送的月白襦裙,如今裙摆己磨出毛边。
“找到了!”
右侧男人怪笑着扑向林小婉。
林不凡几乎是本能地窜出去,右拳裹挟着前世金丹修士的发力技巧,重重砸在对方后颈。
男人闷哼一声栽倒,眉心裂开的伤口里渗出黑血——果然用了禁术强化身体。
“你找死!”
为首男人抽出短刀,刀刃上泛着青芒。
林不凡侧身避开,袖中滑落的碎瓷片划破对方手腕。
奇怪的是,本该见血封喉的“锁灵粉”却没起作用,反而他掌心的热流涌入手臂,将那些黑色毒气灼烧殆尽。
“这小子灵根……”中间男人突然瞳孔骤缩。
林不凡这才注意到自己手臂上浮现出淡红色纹路,形如展翅火鸢,正是前世金丹期才觉醒的焚天灵根标记。
他心中一凛,反手抓起供桌上的烛台砸向对方面门,趁其捂眼后退时,一把捞起林小婉冲向庙门。
雨幕中,青石板路泛着冷光。
林小婉死死攥着他的衣袖,忽然指着前方惊呼:“哥,是知鸢姐姐!”
拱桥对面,一袭月白襦裙的少女正独立雨中。
沈知鸢的发梢滴着水,将她苍白的脸衬得更加透明。
她怀中抱着个朱漆匣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匣盖上的鸢尾花纹——这个动作,与前世她在血煞宗地牢里打开夺灵棺时一模一样。
“知鸢!”
林不凡刚喊出声,就见一道黑影从街角窜出。
戴青竹斗笠的男子与沈知鸢擦肩而过的瞬间,袖口滑落半幅地图。
林不凡瞳孔骤缩——那上面的血色纹路,正是前世血煞宗用来定位焚天灵根的“追灵图”!
沈知鸢忽然转身,怀中匣子“啪嗒”落地。
林不凡瞥见她弯腰捡匣子时,广袖滑落露出腕间暗红色咒印——那是血煞宗“锁心咒”的标记!
前世她就是带着这个咒印,在他突破金丹的关键时刻,用清鸢灵根凝成的风刃刺穿他的心脏。
“林公子。”
沈知鸢的声音带着雨夜的凉意,“明日考核,望你……”她忽然顿住,目光落在林不凡掌心的血痕上,眼底闪过复杂神色。
街角传来梆子声,子时三刻。
少女猛地转身,月白裙摆扫过积水,溅起细碎的水花。
林不凡弯腰捡起地上的地图残片,指尖触到背面凹凸的纹路。
那是一串用指甲刻的小字:“城西破庙,子时西刻,血煞令。”
他抬头望向沈知鸢消失的方向,她的背影己融入雨幕,唯有衣摆上的金线在黑暗中闪过一瞬——那不是普通的鸢尾花,而是展翅欲飞的清鸢,与他掌心的火鸢恰好首尾相对。
林小婉忽然拽了拽他的袖子,声音发抖:“哥,她、她刚才看你的眼神……好像前世……”小姑娘及时噤声,低头盯着自己沾满泥浆的布鞋。
林不凡轻轻揉了揉她的头,目光落在远处凌天宗高耸的山门上。
前世今日,他还怀着对宗门的憧憬,对沈知鸢的爱慕,却不知道自己即将踏入一个精心编织的陷阱。
雨越下越大,林不凡扯下腰间破布缠在手掌上,遮住那抹逐渐淡去的火鸢纹路。
他知道,这具十六岁的身体里藏着尚未觉醒的焚天灵根,而沈知鸢腕间的锁心咒,意味着她此刻可能己经被血煞宗控制。
更关键的是——他明明记得前世沈知鸢的灵根觉醒是在十六岁生辰,可刚才她施展轻功时,衣角带起的风刃分明显示她己有练气三层的修为。
时间线变了。
这个认知让林不凡脊背发凉。
他低头看着林小婉,小姑娘正用袖口给他擦拭脸上的雨水,眼中满是依赖。
前世她在自己被诬陷为叛徒后,被林家逐出家门,最终饿死在青州街头。
这一世,他不仅要复仇,更要护住这唯一的亲人。
远处传来凌天宗晨钟的闷响,还有三个时辰就是外门考核。
林不凡将林小婉安置在一处隐蔽的屋檐下,从怀里掏出块乾粮掰成两半:“等我回来,带你去吃桂花糖糕。”
小姑娘用力点头,忽然从头发上摘下朵湿漉漉的野菊,别在他衣襟上:“哥一定能考过,像前世一样。”
前世。
这个词如同一把刀,剜进林不凡的心口。
他转身走进雨幕,掌心的热流再次翻涌,这次他没有压制,任由那抹火光从指缝间透出,在雨中划出一道暗红色轨迹。
他知道,从今天起,苍澜界的天,要变了。
城西破庙方向,传来夜枭的怪笑。
林不凡摸了摸藏在袖中的地图残片,那里还残留着沈知鸢的体温。
他不知道这个重生的沈知鸢是敌是友,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血煞宗的阴谋,将从他亲手撕开第一道口子开始,彻底暴露在焚天业火之下。
雨停了,东方泛起鱼肚白。
凌天宗的测灵石碑在晨光中闪烁着幽蓝光芒,仿佛在等待某个注定要搅动风云的身影。
林不凡摸了***前的野菊,花瓣上的雨水忽然化作蒸汽,在他指尖凝成一枚小小的火鸢虚影。
他抬头望向宗门高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一世,他林不凡,要做那执火的人,而非待宰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