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国际会议中心,20:30)张昀的食指在虚空中轻轻一划,全息投影的“时间粒子”便如星尘般在他周身流转。
台下上千双眼睛盯着舞台,那些目光里裹着贪婪与畏惧——贪婪他的TimeFlow智能手表能让人类寿命“延长30%”,畏惧他的算法将彻底统治他们的时间。
“TimeFlow不会让各位多活一天。”
他微微抬高下巴,冷灰色的西装袖口下,一枚瑞士古董表的铂金表壳泛着钝光,“但它会让每一秒都像手术刀一样精准。”
掌声如潮水般涌来,却在下一秒被刺耳的机械摩擦声割裂。
咔。
张昀垂眸看向左手腕。
古董表的宝玑指针突兀地停在10点47分,表盘边缘那道蛛丝般的裂痕正在缓慢爬行。
与此同时,舞台后方巨大的全息屏突然弹出猩红警告:检测到低效设备!
建议立即升级为TimeFlow系列!
“张总……”耳麦里传来助理苏璃的声音,背景是键盘疾敲的脆响,“古董表的射频信号干扰了主系统,需要强制屏蔽吗?”
张昀的拇指按住表面,指腹能清晰感受到机芯的震颤,仿佛有什么困在金属牢笼里的野兽在撞击。
十年前父亲咽气时,这枚表也是这样在他掌心震动,像是要把最后一丝魂魄抖进他血管里。
“它要是能被算法控制,”他摘下古董表,金属表链在聚光灯下晃出一道银弧,“二十年前就该报废了。”
台下传来压抑的骚动。
张昀余光瞥见第三排有个男人正在把玩怀表,鎏金表链缠在苍白指节上,像一条随时会暴起的蛇。
那人抬头冲他笑了笑,怀表盖弹开的瞬间,表盘反射的光斑正好刺进他瞳孔。
全息屏的警告突然变成乱码。
“系统过载!
备用电源启动失败!”
苏璃的呼吸声陡然急促,“观众席有不明信号源,正在逆向破解防火墙——”古董表的齿轮突然发出一声濒死般的哀鸣。
张昀猛地攥紧表壳,裂纹己经蔓延到表盘中央,将“PATEK PHILIPPE”的logo分成两半。
黑暗降临前的最后一秒,他看到怀表男人用口型比了句话:“时间到了。”
——(后台休息室,21:15)苏璃将平板电脑抵在胸口,指甲几乎要掐进金属外壳:“舆情监控显示,有37%的讨论集中在‘古董表诅咒’上。
需要发布声明说这是行为艺术吗?”
张昀没回答。
他正用镊子夹起一枚从表壳里崩落的齿轮,暗铜色表面刻着极小的“X-1972”。
这枚齿轮不该出现在百达翡丽的机芯里,就像1972年那场专利官司不该钉死在张家的族谱上。
“修复师联系好了吗?”
他忽然问。
苏璃愣了愣,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查到了,希音钟表工坊,专修古董机械表,但……”她咽了下口水,“评分只有2.3星,最新评论说店主把客人的江诗丹顿拆成零件扔了出去。”
齿轮被扔进玻璃皿,发出清脆的叮响。
张昀扯松领带,喉结下的疤痕随着动作微微起伏——那是十西岁那年,父亲用烧红的表链烙下的“失败者印记”。
“准备合同。”
他拎起西装外套,袖扣擦过古董表裂痕时溅起一点冰凉的触感,“天亮之前,我要那间工坊姓张。”
——(希音钟表工坊,23:48)希音的刻刀卡在宝玑陀飞轮的擒纵叉里。
收音机在播《东方红》,但总是夹杂着奇怪的电流声。
这破机器是周师傅上周拎来的,说是1968年产的牡丹牌,修好了能让她在弄堂里开个革命文物展。
她扯了扯工装围裙的系带,铜制发簪擦过脖颈的齿轮吊坠,凉得像一滴永远落不下来的泪。
卷帘门被踹响的瞬间,刻刀在黄铜表面刮出尖锐的啸叫。
“今天打烊了。”
她头也不抬地说。
回答她的是金属撞击声。
一沓文件被拍在工作台上,震得显微镜载玻片上的红宝石轴承滚落在地。
希音终于抬头,撞进一双淬火般的眼睛。
男人用戴着黑色皮革手套的食指敲了敲古董表:“修好它。”
希音扫过表盘裂缝,突然笑了。
她夹起那枚刻着“X-1972”的齿轮,在台灯下慢慢转动:“朗格Cabaret的陀飞轮,配上宝玑的工字轮?”
黄铜色齿轮在光晕中泛起血锈般的红,“仿得挺用心,可惜齿轮淬火温度差了0.3毫米。”
男人摘下手套。
苍白修长的手指按住桌沿,袖口露出半截表链,勒在腕骨上的印痕像某种隐秘的镣铐。
“希小姐,”他的声音比齿轮更冷,“你最好趁我还能用文明的方式付款时,学会说‘好的张总’。”
希音将齿轮弹进废料桶。
当啷一声,收音机突然发出爆鸣,盖过了她的回答:“带着你的破铜烂铁,滚。”
——(TimeFlow顶楼办公室,次日凌晨1:20)张昀站在落地窗前,古董表躺在他掌心,裂缝己经延伸到表背铭文。
**“To Z.Y.Time tells the truth.**1972.12.31**父亲死前最后的呓语突然在耳边炸响:“别让齿轮停下……停下就会看到血……”全息屏亮起,苏璃发来工坊的产权资料。
张昀点开“强制收购”条款,忽然发现希音的姓氏在文件上显示为:**Lin.**他的拇指重重擦过表盘裂缝。
1972年,张家从林氏钟表行窃取的不仅是专利。
还有一条人命。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