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在外搞运输的长辈对村中的他们几位青年人说:他认识的一个人从广东回来招人,到那里干活一天能挣七、八块钱。
当时的条件一个小学教师月工资才三十几块钱。
这天大的消息让大伙兴奋得几天都做着美梦。
谁都不想失去这大好机会。
单程 路费差不多要二十块钱,各人东借西凑或者卖点稻谷筹集。
出门这天雨停后,方少杰和一个兄弟背上行李便往约定的地点出发。
说来也令人发笑,他们这两个家伙都在自己的行李里放了两斤多大米。
早上九点多,大伙都按约定在小学旁的公路边集中,上了开往终站的公共汽车。
班车一路 颠颠簸簸去到了桂平站,要等到下午才上了开往梧州的客轮。
第一次出远门真的大开眼界,江水滔滔,时有小船货船穿梭其中。
之前从未见到过如此宽阔的江河及外面的世界,总爱走出船舱外张望,不想错过每一处可欣赏的风景。
客轮沿着西江转千湾过千山一路向东。
大家在船舱里除了睡觉无事可做,有时也围在一起打打牌, 第二天早上 十点才到了梧州 。
第一次到了城市,总有看不够的繁华和热闹。
等到下午经过转乘上了开往广州的客轮。
途中常遇到梧州至香港的快船,速度飞快听说几个小时就能到达香港。
能坐在里面人不知多得意呢。
又用了一天多的航行,客轮在顺德西江边一个小码头处停泊,然后有一小船把他们接上了岸边。
招工的领着他们九个小伙伴不知走了多少路,来到了一个记不起地名的圩镇上。
广东的确比家乡繁华好多,集市里人来人往。
那些日本产收录机 播放着当时香港的劲歌金曲。
索尼彩电、冰箱等都是他们从没见过的奢侈品,很是让人爱而不得。
路过一间商店门口时看见摆放着几辆崭新的日产“本田”摩托车。
单价5000元人民币。
这个天价谁能买得起啊?
连想都不敢想。
如果我们不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真的如井底之蛙了。
过了圩镇又不知走了多少路, 己是下午五点,在一间小卖部前带队的说工厂快到了。
想着有了工作以后就能盖房子、买家电然后娶妻生子什么的。
顿感未来一片光明。
大家三天了都没吃什么东西难免饥饿,各人就在小卖部挑选那些美食狼吞虎咽起来,把身上的钱花得所剩无几。
吃饱后继续赶路,傍晚终于到了砖厂。
工厂有点偏僻, 到了工厂大家终于松了口气。
突然来了一帮人,引起正在吃晚饭的打工人不停张望。
这时有个中年男人走过来,盯了一会他们,便问:“是哪里来的?”
带队的人却不出来答话,方少杰像开玩笑说了句:“从远方来的。”
大伙都看着那人。
有人说:“厂里要招人是他带我们来的。”
手指着带队的。
那人沉默了一会便发话:“你们都不许在这里过夜。”
便离开了。
什么?
不是要招人吗?
怎么话还没说几句就要赶人走?
这当头一棒大家原来兴奋的心情一下就凉得如同冰棍般僵硬。
有人走去向围观的人了解:“带我们来的说这间厂要增加新机器扩大生产,有这回事吗?”
知情者答复是:“象有这回事,但目前机器没有买回来。”
“厂方是否有叫带我们来的那人回去招人?”
人家说这个人是被厂方开除的,他听说介绍一个人进厂有三十元奖励,他太想赚这个钱啦。
带人来的还以为自己立功了呢。
原来如此。
这家伙可把大伙害惨了。
看看天色暂晚此地又不准借宿,大家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走到了一处可以歇息的地方便打算先在此过夜。
来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
这什么破厂不把我们当人看。
停歇后大伙商量起来,各抒己见。
最后方少杰提出明天分成两组,一组向左一组向右,在方圆找找看有没有招工的。
不管结果如何下午西点都在今晚这里***。
大家就东倒西歪准备休息。
长这么大头一回露宿街头,不远处两条黄狗不停对他们强烈***。
谁也听不懂说的什么,好像要赶他们走。
黄狗朝他们骂了一遍又一遍,见始终没人搭理便显得无可奈何,之后就置之不理了。
夜里那些可恶的蚊子像和他们有仇般不停偷袭。
只好拿出衣物把头部包裹起来,只露出两个鼻子呼吸。
它们便把大家的鼻子做为主攻阵地,有些还钻进鼻孔里去,真的受够了。
吃饱喝足又飞回去叫醒那些己经熟睡的同伴:“ 味道***的太鲜美了赶快去吧。”
有些贪婪的可能到了后半夜又再次到他们身上,找到防守有漏洞的地方下手。
不知往咱们身上注入了点什么鬼名堂。
又痕又痒,还喝得烂醉如泥。
如果它们有个小冰箱估计这个晚上偷他们的血水回去也差不多装满了。
整个晚上都听闻拍打蚊子的巴掌声。
后来才想到了办法,在不远处点燃火堆发出烟雾,总算换得片刻安宁。
大家 早上起来发现整个手心血迹斑斑,鼻头的血迹鲜明。
工作没找到就先喂了一个晚上蚊子。
次日早上七点大伙按昨晚决定分头出发,一边寻找看哪里有高大的烟囱。
走了好远总算有那么一两间,带着笑容进去却背着沮丧出来,人家都不缺人。
继续走、继续问,肚又饿腿又软,感觉像要饭的一般。
路旁边有些香蕉树,说不定有成熟的香蕉可以充饥。
大伙就散开往香蕉树地里钻,这个季节哪有熟的香蕉。
后来真的找到一串有几只象五成熟的样子。
饥不择食嘛,有人摘下来去皮就往嘴里送,嚼了几下赶紧吐掉,嘴里像黏住一层怪味道不是一般的苦涩,吐也吐不干净。
最后只能摘了一些放进行李里。
而另一组运气一样的倒霉,甚至看见有挑砖装船的也走过去问,如此卖苦力的活也轮不到这些举目无亲的年轻人去分享。
两组人马耐心都基本耗尽,对继续寻找工作都不抱希望。
失落得连说话都没有了力气。
这时有人想起了出门前傍人说的:大不了能体验坐轮船去广东玩一回。
如今真的应验如神。
不过,不是玩。
倒像是流浪。
大家拖着灌了铅般沉重的脚步都返回了出发地,再也笑不起来。
举目无亲,囊中羞涩。
想到在外这样下去只会流离失所,大家都要成为流浪汉。
九个人把自己身上的钱都拿出清点,有一两个不吃不喝勉强够回到桂平的路费,有两三个连一两块钱都没了,其余的只够回到梧州的船票。
大家愁眉苦脸,不知所措。
这时方少杰说自己有一妙招,少花钱也能坐船回到桂平。
有人问:“什么妙招?
说说看。”
他说只能救急,天机不可泄露。
有人说什么时候了还拿大家开玩笑。
他说不试试看,总比一起在外流浪好吧。
大家急怱忽赶路, 或者还有开往梧州的客轮呢。
天色己晚,这时候乌云密布,一场大雨说来就来。
附近都没有避雨的地方,前方不远处鱼塘边亮着灯光。
走近知道是一间养鱼人的小屋,门己关上感觉里面有人。
外面风雨交加,只好硬着头皮敲开了门。
一位老伯开门让他们进入,他们说什么老伯也听不懂,只好拿来纸笔写了几行字:别人介绍给我们找工作,因为厂家不要人,只好打道回广西家里去。
老伯总算知道了他们的处境。
大家都饿着看见了老伯做饭用的灶具,方少杰便想起了行李里的大米。
经用手比划老伯也知道了他们的意思。
这时大伯又拿出自己的一些鱼干之类给他们送饭用。
方少杰拿出两斤多大米做好了饭,这天总算每人吃上了半小碗米饭,大家都为带来的这点大米大加评价,真能救急,呵呵。
雨还一首下不知何时才停歇,老伯却忙着为他们准备床铺让大家在此过夜。
他们婉拒了,雨停后还要赶路呢。
老伯那浓浓的善意,大家心中充满了感激!
雨停了要告别的时候,请他留个名字想着日后报恩,他在纸片上写了三个字“潘高寿”。
过了一年多才知道,这三个字是当地一个药品名的商标。
人在困难无助的时候,得到老伯的尽情帮助,顿感恩重如山。
可是他却不想一提。
也许是老天爷可怜他们这些准流浪汉,如果不精准地下这场大雨,他们手上这点大米真的要试试能不能生吃了!
原来老天爷在天庭上不知用了什么设备一首搜索跟踪他们,总在关键时刻出手帮一把。
谢天谢地!
感恩上天的关顾。
晚上十一点多才赶到小码头,一看墙上过往客轮时间表,要到第二天九点多才有开往梧州的客轮经停。
反正也够累的了,也顾不上干不干净,一班人就在候船小屋里就地而眠,竟然睡得沉沉如醉。
有人 梦见一辆汽车把他们运回了家中。
睡梦中陆续听到外面有人声,睁开眼一看己经八点。
到时间搭上轮船后,方少杰用他应急妙招教大家怎样规避检票。
就是上船有人只买一两个站点的票,中间不买,到快下船时再买一两个站的票,下船的时候就能检票通过。
果真有效。
在补票的时候,又遇到问题,就是一些站点根本没人上船,你补票不就暴露了吗?
只能在每个站点注意观察,见机行事。
可能工作人员早就察觉了,知道他们己身无分文才出此下策,故意放他们一马。
这些办法今天毫无用处,一部手机什么问题都能解决。
顺便说一句,那个带路的家伙,回到了半路被他们中几个人发泄了一顿。
身上的东西被全没收还打他耳光,他担心再同行被扔进江里喂鱼就完蛋啰。
到滕县码头后说要投奔当地的亲戚去便下船了。
坐了三天船滴食未进,总算回到桂平市,己身无分文。
到了桂平市己是晚上九点。
这时大家都饿得发冷汗,脚步都挪不动了。
碰巧在街边发现了一处不怎么关锁的做饮食店铺。
真是雪中送炭,大伙找到锅碗,把一个同伴带的两斤大米做成米粥。
那米粥因为缺少柴火煲得不生不熟的,大家还是抢着喝完,吃得快的还往锅里望了又望,以为还能再来一碗呢。
就在这地方待到凌晨后,又往家的方向继续流浪。
最后这段离家还有八十公里的路程,是怎样走完的?
我真的不想说了,除了前无堵截后无追兵外,可能和当年红军长征差不多,真的。
这一个礼拜的流浪旅途,就如此狼狈,红军当年的万里长征,比这凶险万倍,难以想象。
突然觉得,人生要经历一些磨难,也是一种成就。
过了一年多,方少杰突然收到朋友一封让他改变命运的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