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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08-22

子时三刻,纸扎铺的铜铃毫无征兆地炸响。我攥着朱砂笔的手猛地一颤,

狼毫在黄裱纸上拖出道歪斜的血痕。“娘子,今日的胭脂,你忘了。

”我脊梁骨瞬时窜起股寒气,僵硬地转过头——那具三尺高的纸人正端坐在后院的喜床上,

红绸缝制的衣襟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竟像个活人一般。可陈砚之分明已经死了三天,

那口薄皮棺材,还是我亲手钉的棺盖。我喉咙像是被塞进团浸了水的棉絮,

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死死盯着他——或者说,盯着那具纸人。

他穿着我连夜赶制的大红喜袍,纸糊的脸颊上,我用胭脂点的痣还鲜妍如血。忽然,

他缓缓抬起头,纸糊的眼窝里,我用金箔剪贴的眼珠竟像是淬了光,直直射向我。

“你……你是谁?”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残叶。他嘴角微微上扬,

牵动着脸上的皱纹——那是我按照他生前的模样,用竹篾细细勒出来的纹路。“娘子,

连为夫都不认得了?”他轻笑出声,声音里带着几分病后的沙哑,

竟和陈砚之弥留时一模一样。我猛地后退,后腰撞在供桌的棱角上,疼得眼前发黑。

供桌上的白烛晃了晃,烛泪滴落在他的牌位上,晕开一小片油渍。是了,他是鬼!

是陈砚之的鬼魂附在了纸人身上!他从喜床上站起身,每走一步,

脚下的木板便发出“吱呀”一声轻响,仿佛真有血肉之躯压在上面。我死死咬住下唇,

才没让自己尖叫出来,手指在供桌下摸索,摸到了那把用来裁纸的银刀。银器能辟邪,

娘生前说过的。他停在我面前,纸糊的手指冰凉,轻轻抚上我的脸颊。“娘子别怕,

”他的指尖顺着我的下颌线滑下,停在我颤抖的唇上,“我只是……舍不得你。

”他的指腹蹭过我的唇瓣,竟带着股淡淡的松烟墨香——那是他生前最爱用的徽墨的味道。

我正怔忡间,目光无意间扫过他胸前——那里本该贴着一枚用来镇魂的五帝钱。可此刻,

那枚铜钱通体焦黑,边缘竟像被火烧过一般,蜷曲起细小的卷边。心口猛地一沉,

我想起爹曾说过的话:“纸骨术逆天而行,若压骨钱变黑,便是亡魂戾气蚀骨,

恐要……”后面的话我不敢再想,只觉得那纸人眼中的金箔光越来越亮,

亮得几乎要将我吞噬。我还僵在原地,指尖攥着银刀的柄,指节泛白。

他却像没瞧见我的戒备似的,转身走到妆台前,拿起那盒我许久未碰的螺子黛。

“你从前总说,要画远山黛才好看。”他的声音比刚才柔和些,纸糊的手指捏着眉笔,

在烛火下映出细长的影子,“我那时总笑你,女子家描眉画眼是闲工夫,如今倒想看看,

你画了远山黛,是不是真如画里的人。”我喉咙发紧,看着他走近。他的步伐比刚才稳了些,

红绸喜袍的下摆扫过地面,带起细微的纸帛摩擦声。走到我面前时,他微微俯身,

冰凉的气息拂过我的额角——那气息里,竟混着陈砚之生前常喝的雨前龙井的清苦味。

“别动。”他轻声说,眉笔轻轻落在我的眉峰。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却偏偏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生涩的认真,

纸做的指尖偶尔蹭过我的鬓角,凉得像冰块,却又奇异地不让人觉得厌恶。“你看,

”他忽然低笑,声音里竟有几分满足,“我说过,你这样最好看。”我猛地回神,

偏头躲开他的手,银刀“唰”地指向他的胸口:“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压骨钱黑了,

你明明已经……”“已经成了厉鬼,对吗?”他打断我,低头看向自己胸前那枚焦黑的铜钱,

纸糊的脸上竟像是露出了几分苦涩,“可我若成了厉鬼,怎会还想着给你描眉?”他抬手,

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枚铜钱。就在这时,“咔”的一声轻响,铜钱边缘竟裂开一道细缝,

一缕极淡的黑气从缝里钻出来,瞬间没入他的纸身。他的动作猛地一顿,

纸糊的眼球似乎转了转,看向我的眼神里,突然多了一丝我从未见过的……贪婪?

但那眼神转瞬即逝,快得像我的错觉。他很快收回手,重新站直身子,

语气又恢复了刚才的温和:“娘子,别害怕。我知道纸骨术的规矩,头七之前,我不会害你。

”“可你……”“我只是想多陪你几日。”他打断我,声音低得像叹息,“我们成亲三年,

我总在外面奔波,欠你的太多了。那洞房花烛夜,你穿着这身喜袍,坐在床边等我到天明,

我却在外地收账……”他说着,伸手抚上我的鬓发,动作轻柔得不像话:“那晚的洞房,

我想补给你。”我心头一颤,猛地推开他:“你疯了!你是纸人!

是我用……用你的骨粉做的纸人!”最后几个字我几乎是吼出来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

他看着我,纸糊的嘴唇动了动,却没再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后退,

重新坐回喜床上,背对着我。“夜深了,你歇息吧。”他的声音闷闷的,“我就在这里,

不动。”我攥着银刀,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红绸喜袍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

他的肩膀微微耸动,竟像是在……哭?可纸人怎么会哭?我不敢再想,转身踉跄着走到里屋,

反手闩上门。躺在床上,我却怎么也睡不着,耳边全是他的声音,眼前全是他纸糊的脸,

还有那枚焦黑开裂的压骨钱。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将要睡去,

忽然听到外屋传来极轻的、像是纸帛被撕开的声音。紧接着,

是一声极细微的、像是野兽啃食骨头的动静。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天快亮时,

那啃食声才渐渐停了。我缩在被子里,浑身冷汗,直到窗纸透出鱼肚白,

才敢哆哆嗦嗦地挪下床。手刚碰到门闩,就听见外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像是有人在收拾东西。我心一横,猛地拉开门——纸人正坐在喜床上,红袍干干净净,

脸上的胭脂重新点过,连鬓角的褶皱都捋得平平整整。他见我出来,

竟还朝我笑了笑:“娘子醒了?灶上温着粥。”我盯着他的嘴,

昨夜那诡异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可他唇上的胭脂明明是新涂的,半点异样也没有。

难道是我听错了?“愣着做什么?”他站起身,纸糊的手指指向灶房,“再不吃,粥该凉了。

”我没敢动,目光扫过墙角的废纸堆。平日里裁剩下的纸角都堆在那里,

此刻却散落着几片沾了黑血的碎纸,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咬过。“那是……”“哦,

夜里有老鼠窜进来,”他打断我,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说寻常事,“我怕惊扰你,没敢出声,

随手拍死了。”我喉咙发紧,那碎纸上的血明明是暗红色的,哪有老鼠血那么鲜?

可看着他纸糊的脸上那副“关切”的模样,我竟一句话也问不出来。吃过早饭,

我借口去给夫君上坟,揣着银刀出了门。刚走到村口,就见李老汉的儿子跪在地上哭嚎,

几个村民围着他家牛棚议论纷纷。“邪门了!好好的牛,一夜之间就没了气!

”“你看那牛脖子,两个血窟窿,血都被吸干了!”“莫不是山里的野兽下的手?

可哪有野兽专***血的?”我心里“咯噔”一下,挤进去一看,那黄牛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双眼圆睁,脖子上的血洞边缘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咬过,又像是被……吸过。

更让我毛骨悚然的是,牛棚的木柱上,挂着一缕红绸——那料子,

和纸人身上的喜袍一模一样。“肯定是厉鬼作祟!”村长拄着拐杖,脸色铁青,

“前几日陈家小子刚没了,昨晚就出这种事,定是他怨气太重,化成厉鬼害人了!

”“那怎么办啊村长?”有人慌了神,“再这么下去,咱们村迟早要被祸祸光!

”村长眼珠一转,突然看向我:“晚晴!你是陈家的媳妇,那厉鬼最可能缠着你!

你家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后背一凉,刚想摇头,

就见李老汉的儿子突然指着我喊:“我昨夜起夜,看见她家纸扎铺亮着灯,

还听见……听见像是有人在哭!”“哭?”村长眼睛一瞪,

“莫不是你把陈家小子的牌位供在家里,招来了不干净的东西?”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看我的眼神都带着恐惧和嫌恶。我攥紧了手里的银刀,

只觉得天旋地转——他们说的没错,昨夜纸人的确在“哭”,可那牛……真的是他害的吗?

我跌跌撞撞地逃回纸扎铺,刚推开门,就看见纸人站在院子里,背对着我。

他的红袍下摆沾着些深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你去哪了?”他转过身,

纸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我分明看见,他嘴角的胭脂下面,

沾着一点暗红的、像是肉末的东西。那一刻,我手里的银刀“哐当”掉在地上。

原来昨夜的声音不是幻觉。原来村里的牛真的是他害的。他不是陈砚之,

他只是个靠着亡夫骨粉活过来的、会吸血的怪物。银刀落地的脆响在院子里荡开,

我盯着他嘴角那点暗红,浑身的血液像是瞬间冻成了冰。

“你……”我想说“你是不是把牛杀了”,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每个字都卡在齿间,

抖得不成样子。纸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嘴角,抬手用指尖蹭了蹭,那点暗红被他抹开,

在纸糊的脸颊上留下道诡异的血痕。“娘子看错了,”他声音很轻,带着种刻意的温柔,

“许是方才灶上溅了些酱汁。”“酱汁?”我猛地拔高声音,指着墙角那堆沾血的碎纸,

“那是什么?!还有村口的牛!它脖子上的血洞!你敢说不是你做的?”他沉默了,

纸糊的眼珠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不再像刚才那样温和。过了会儿,他忽然朝我走近一步,

我条件反射地后退,后腰撞在门框上,疼得眼泪直冒。“是又如何?”他声音沉了下来,